她告诉楚天:她发现裘叔是个挺奇怪的人,跛着一条腿,还要每天天没亮就去山上采药,尽采些奇奇怪怪的糙药回来。药房里堆满了药,院子里也挂满了各种晾晒的糙药,而这些药多半都是没人买的,他却很精心地挑选采摘,装在瓶瓶罐罐里。
还有,裘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药房里研究各种医书和瓶瓶罐罐,很少打理药铺的生意,连牌匾上的灰尘都懒得擦。所以,他的药铺极少来人,即使来人买药,也多半是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被别的药铺轰出来,才来他们药铺赊药。裘叔从不在意那些药费,生活好像也并不拮据,吃穿用度从不发愁。
见楚天听而不答,她扭头看他深思的脸问:“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的确很奇怪,他似乎对我的血特别感兴趣。每次为我看过伤后,都要刻意从伤口上挤出几滴血带走,一日比一日多。”
“是吗?”她仔细回想,“哦,对了,我今天看见裘叔把几滴血放在瓶子里,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是不是在想办法尽快治好你的伤啊?”
他没有回答,眉峰不觉蹙紧,她白皙的手指舒展开他的眉心,笑道:“不许皱眉,裘叔都说了:你小小年纪,眉头总是皱得紧紧的,心思过重很容易生病的。”
“是么?”他忽然捉住她的手,细细摸着她的指尖,原本柔软的手指生出茧,摸起来有些生硬。“好,我以后不皱眉就是了。”
她开心地笑了,靠在他肩膀上笑着睡着。有他在枕边,梦里都是桃花林灿烂的阳光,即使偶尔做恶梦,她惊醒后也会很快睡着,多么可怕的噩梦都会过去。
她真的希望他们可以永远住在这里,不要再继续忍饥挨饿的赶路。然而,楚天的伤势在裘叔的医治下快速好转,甚至比裘叔的预料还要快,才不过十日,他的伤口已经愈合,行动自如。
站在药铺的后院里,楚天看见纤小的人影忙里忙外。原本杂乱无章,瓦罐四飞的小院,在落尘几天的规整下,已经焕然一新,糙药分门别类的摆放起来,墙角原本已经蔫了的一片花花糙糙,现在又开得娇艳了,周围还多了个小小的篱笆,把花糙都圈了起来。
落尘正抱着裘叔的被子出来晒。
被子很重,她笨拙地将它举高,累得满头大汗,但眼角眉梢却透着喜悦。他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被子,轻松搭在栏杆上,展平,低头时,他看见她眉梢的喜悦化作了惊喜的笑容,“哥,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完全好了?!”
“嗯,完全好了。”他道:“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我们和裘叔辞了行就可以走了。”
闻言,她的笑容冻结在脸上。
“哥,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要不我们再多住几天,等你的伤完全好了,我们再走吧。”见楚天不语,她扯着他的衣袖,摇呀摇呀,仰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哥,就再住几天吧。”
“你喜欢这里?”
“……嗯。”
“那就再住三天吧。”
“哥,你真好!”落尘顿时兴奋不已,搂着他的肩膀,踮着脚尖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因为角度没有调整好,刚好亲到了他的嘴角,温温软软,有一种奇异的触觉。
楚天白皙的俊脸上溢出一丝微红。
恰在此时,一抹浅绿色的人影快速闪过,留下一缕媚然的幽香。楚天一惊,只低声说了句“在这儿等我”便轻点脚尖,飞身掠向屋后。
人影已不见踪迹,倒是那股特殊的香气久久不散,他生来对味道极为敏感,顺着幽香未散尽的方向,他走进了那栋曾经避雨的废弃宅子。
旧宅破落的院内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裘叔,另一个则是十一二岁的女孩儿,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劲装,长发绾成简洁的发髻,看似武功不弱,一双眼睛有着超乎年龄的通透。
楚天不敢多看,躲在一座假山后面细听,只听见裘叔的声音问道:“东西我已经封在瓶子里了,一日内不会干涸。”
然后,他听见女孩儿纤细柔美的声音答:“裘叔你放心,我今日之内一定会带回去给哥哥。”
裘叔又问:“他为何要这个?”
“我也不清楚。”
楚天听见女孩儿的脚步声渐近,她似乎要离开,他正想转身躲避,却听见裘叔又叫住她:“这两个孩子,就是宇文孤羽和陆琳冉的遗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