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准看着他豪情万丈地说:“我,回来了。”
第1章 高处不胜寒
皇后白芸儿卧在软榻上,几个太监抬进来几个大箱子,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入库了。
王定国走进来见礼,白芸儿叫左右退下。
“娘娘,不好了,卢准要回来了。”王定国神色慌张。
“那又怎样?”白芸儿不以为然地说。
“他回来定要坏我们的大事啊。”王定国故作惊惶。
“什么大事,要本宫说那玉清昭应宫就不该盖,劳民伤财的。”白芸儿不以为意懒懒地说。
“娘娘,您……”
“好了,本宫乏了,你下去吧。”
“是……”王定国颔首,目光微沉。
白芸儿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要不是当初她根基不稳急需敛财也不会跟王定国合作,这些年来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皇上因为心理需求搞迷信上瘾了,皇后可没有。她读过很多史书,是明事理的,亲征那次她是真的害怕,提拔王利用也是为了培植自己在军中的势力。如果可以她还是更愿意跟王诞卢准这样的贤臣合作。可惜,她并没有卢准那样的气魄,还不敢直接忤逆皇上的意愿。
皇上去汾阴和亳州的时候她留守京城,朝堂上许多事都是她拿主意的。她喜欢这种感觉,已经迫不及待要从幕后走向台前了,甚至想要更加有所作为。从前赵德昌还刻苦读书勤于政事的时候,在一个个红袖添香的夜晚里他就发现了白芸儿在理政上的才能。他甚至毫不避讳给了她更多的权力,比起前朝的大臣,他更愿意相信这位与她共患难过的枕边人。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皇上没有儿子。皇后跟皇上只生养了一位公主现在已经十多岁了。那时候她还未入韩王府,被王府里的贱人算计月子里受了风寒,从此再难生养。
宫斗什么的她没兴趣,那帮妃子格局太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过如果让娘家有势力的妃子生下太子,她的地位将受到巨大的威胁,虽然她能不让皇上去别的女人那里,可一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最后白芸儿在自己的贴身宫女里,挑了个自己最信得过最老实姑娘去服侍皇上,条件是生了男孩必须算她皇后的。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小宫女很快怀孕了,直接被封为惠嫔。已经六个月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现在整个后宫最要紧的就是惠嫔的肚子。
卢准回京当了参知政事后,王诞的病奇迹般地好了。
回京后的第一次上朝卢准什么也没说,他一直以臣子该有的姿态恭敬地看着他的皇帝。
赵德昌打心底还是敬佩卢准的,可他就是不明白明明卢准大不了自己几岁,怎么跟他说话就有一种矮了一辈的感觉呢。
卢准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本性也不坏,如果他身边一直都是毕舜举那样的大臣,那他一定可以当个一代明君。可惜他遇上了王定国,自己也不是毕舜举。卢准也不是故意完全不在乎皇上的感受,上次打仗还有这次的这些事,这都不是好好说话就能解决问题的。做为帝王本就会失去很多自由,你的一时任性将会有多少人替你背负痛苦。
你也许要说你本来不想继位的,可你现在就是享受着皇位带来的权力却不愿意履行相应的义务。
一心上位的人死了,无心的人被拥上王座。这本就是命运的安排,人的一生十有八九不如意,真正能选择的机会本就不多。
在虚幻的神佛与自欺自人中寻找自我价值,也太悲哀了吧。
如果你要怪我当初与先帝选择了你,那我也无话可说。反正我答应了先帝的,就一定要负责到底。
现在朝中主要分为两派势力,以副相王定国为首的天书派,和首相以王诞为首的反天书派。当然还有少数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这些人就不足为道了。
天书派核心力量就是当初为封禅造势的那批人,外围是借着天书运动上位的官员。这些人没一个干净的,都借着机会发了横财。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联系十分紧密。他们在天书运动中控制了许多重要的政府职能部门,他们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皇后。
再看反天书派这边,虽然人多势众,但组织松散,内部又分为激进派和温和派。这边最大的官就是老好人王诞和不善于处理复杂人际关系的卢准,一时很难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公道自在人心,刚开始封禅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还表示支持。但是现在人们已经看清天书派官员的丑恶嘴脸了,天书派在舆论上已经不占上风了。所以,利用天书回到中央的卢准就难免受到误伤。卢准自然不会被这些议论影响到,但在处理这次天书事件的过程中舆论风向还是很重值得关注的。
卢准与王诞商议之后决定先对林特下手,擒贼先擒王的战略显然不适用于当下的局势。这次即是对天书派的一种警告,也是对皇上态度的一次试探。林特,天书派核心成员中最弱的。三司副使,贪污渎职的证据一抓一大把。
很快卢准就以在宫观选址时利用职务之便索贿,无辜克扣劳工工资等罪名对林特提起诉讼。
□□皇帝当年最痛恨贪官,修订厉律时对这方面的惩罚很严苛。按林特的情况,判他个充军发配绝不为过。
所有证据确凿,手续合法,皇上也无话可说。
正当卢准兴奋地搓着手准备去抄林特家时,宫里传来消息惠嫔产下皇子,皇上下令大赦,林特无罪释放。
林特虽然无罪释放了,但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了。死里逃生的他主动辞职,带着这些年积攒的脏银回家抱孙子去了。
这一轮交锋勉强算是反天书派赢了,天书派的人也意识到王诞和卢准是动真格的了,有所收敛有所防备。皇上这边态度也很明显了,如果不能将天书派连根拔起,管你有再充分的证据,皇上想护的人你就是动不了。
卢准回京时拜托李翟调查的洪骏的案子,现在也有眉目了。
李翟正好也是那年科举的考官之一,他当时就觉得洪骏的案子可疑。按照洪骏绝笔信里的内容,李翟锁定了最能证明该事件与王定国有关的关键人物惠秦。经过一番暗中走访调查,他在城外的一所破庙里找到并控制住了惠秦。在一系列威逼利诱之下,惠秦供出王定国不少黑料,洪骏的确是被王定国陷害冤死的,考生的贿赂皇后也有分成。
这是一个重大突破,卢准让李翟收好惠秦的口供。这是他们的王牌,必须用在关键时刻。
皇后……卢准回忆起在在明月楼看的戏《凤凰缘》和赵贤哲讲给他的那些八卦,也许可以从皇后这里下手。王定国主导的天书派,皇上,皇后。三方势力机密连接牢不可破,必须从中分化才有机会。这里面看似一直处在从属地位的皇后,也许才是一切的关键。
那么要如何与皇后接触呢,是用这些证据威胁她与己方合作吗,如果帝后相争王定国会跟谁呢,这些卢准都还没想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天书派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大力鼓吹新皇子的诞生是上天的恩德,皇上应该继续祭祀活动。
靠着歪门邪道起家的天书派,只有在这种皇上不清醒的状态下才能有立锥之地。反天书派的官员都恨死他们了,他们也没有退路,想保住如今的地位与荣华富贵就只能把天书运动进行到底。
王定国坐在书桌前,等着底下跪着的黑衣人向他汇报情况。他最近比较头疼,皇后这是利用完自己还要划清界限啊,哼,哪有那么容易。林特的下台和惠秦的失踪都在提醒着他,危险即将来临。
“大人,我查到惠秦是被李翟抓走的,还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惠秦已经失踪半个月了,反天书派却没有对自己提出任何指控。要么是惠秦打死不承认,让对方没有拿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要么他们已经拿到了口供却因为林特的事情而不打算现在就用。
“你去继续盯紧李翟,如果他再次提审惠秦速报我知。”
“是。”黑衣人离开了。
一个歹毒的一箭双雕的计划在王定国心中形成。
卢准啊卢准,你向来当机立断,这次的犹豫将断送一切,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你于人心的掌控比我可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