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太子(34)
“柔然那里也有我们的人,我是去找他们的。柔然人不足信,我没有要向他们借兵的意思。如果可能,我根本不想让他们踏进中原的土地。”
“吴瑄是你的兄弟吧,你们长得真像。虽然他比你壮一些,这应该是吃牛羊肉和吃稻谷的区别吧。你父皇深谋远虑,在柔然和燕国都留下了人,对吗?”
“你都能猜出来,真聪明。”
“但是没有什么用啊,我总是后知后觉。在祭天大礼上,你给我们下毒,想要杀掉我们?你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手?哦不对,你已经杀了一个堂弟了。”
“刘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以到接上去问问赵国百姓。杀了他,我不觉得有错。”
“那吴瑄呢,他还活着吗?”段绍文问来问去,终于问到了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话题。这个不计前嫌对他好的人,可能真的没命了。
那日在营帐中,他和刘郁联手的原因有二,一是得知吴瑄仍然活着,二是刘郁认他为自己人。但是现在想来,刘郁很可能是为了取信于他,而欺骗了他。
刘世龙残暴,他一旦抓到人,必然会严刑拷打,吴瑄对刘郁的背叛似乎深恶痛绝,多半会供认出刘郁所作所为,而他的长相与刘郁太过相似,也会惹人怀疑。但刘世龙对此毫不知情,仍然放心地让刘郁带兵跟随。吴瑄活着和刘郁没暴露,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刘世龙也没这么大方,把吴瑄还给柔然。当时自己太想让吴瑄活着,怎么就轻信了呢……
吴瑄很可能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说话。而且,某种意义上,作为赵国开国皇帝的幼子,吴瑄一样有继承权……也是刘郁的敌人了。
刘郁沉默了。
“他还活着吗?”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
段绍文的眼泪打转。他原本是因为赵郁高看吴瑄一眼的,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吴瑄。他那时对吴瑄是全无感情的,吴瑄是作为刺客出现的,他哪怕是杀了他,也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
但是后来呢……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吴瑄在柔然军营里几次救他,他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然后呢,放弃柔然王子的身份,带着他上马,又背着伤痕累累的他走了好几十里,亲手把他交到了段绍宁的手中。即使在段绍宁背叛他的时候,依然选择和他站在一起,带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猎人营的时候,又是他为自己挡了刀,也因此中了毒。夜闯皇宫,那是段绍文为吴瑄做的唯一一件事吧……
可是,那个对他好的人,一直是吴瑄啊。段绍文没等到刘郁的回答,捂着脸呜呜地哭。段绍文恨自己优柔寡断,若他现在下手杀了刘郁,便一了百了,为吴瑄报了仇了。
☆、人生之若如初见
“我也希望能告诉你,他还活着。”刘郁说,“说实话,你能活着,也在我的意料之外了。”
“赵郁。”段绍文悲愤到极致,竟然也平静下来,“你记不记得,在燕国的时候,你根本就打不过我?现在,只要我想让你死,你所有的筹谋,就都会化为泡影!”
“呵呵,你不会的。有一个人,还在我的手里。你的朋友穆长英。”
穆长英自从和段绍文分别后,就被刘郁盯上了。刘郁找机会下毒,控制住了他。穆长英虽然有段绍文的凤凰血,但是过血的时间太短,一些能滋生新血液的部分没有过给她。这些凤凰血不过一月便代谢干净了。
“你好像欠了她两条命?上一次用你的血还,这一次,你打算用什么还?”赵郁凑了过来。段绍文的武艺在赵郁之上,但此时却心有余悸。
“你帮我出主意打赢这场仗。我放你们两个走。这次,决不食言。”
段绍文泪流满面,看着赵郁。“你杀了我吧。我绝不会再和你合作了。”
“希望穆长英也这么想。她可是个女孩子啊。当时在军中,我都没发现,哈哈哈。仔细一看,她还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啊。”赵郁调笑,暗示着段绍文。如果段绍文不合作,那他会对穆长英做什么?
“你让我见她一眼。就现在。”段绍文实在不忍心。
透过窗户,段绍文看到穆长英被捆在了床沿,两个侍女在她的身边,给她塞水和粮食。穆长英倔强地不肯下咽,但侍女一次次强行地塞了下去。
段绍文本想认她,但又担心她作出过激的举动。
“看完了?我可没亏待她啊,毕竟也是我的同袍呢,哈哈哈。”赵郁说。
“你真的变了许多。”
“你从来没真正认识过我,在燕国,我不过是隐藏身份的细作罢了。还是快给我想想注意,怎么杀刘铭和张恒吧?”
“你和南朝合作吧。刘铭几次南下,得罪了南朝,这也是他宁愿直接与你作对,也不投奔南朝的原因。张恒也是同理。但你和南朝之间没有血海深仇,你可以选择和他们交好。”段绍文说。
“聪明。真正的战术,都在战场之外。”
“呵呵呵。”
赵郁依言向洛阳守将递交公文,表示愿意和南朝交好,条件是和他们一起击退刘铭和张恒。但洛阳守将很快回信表示自己做不了主,必须要禀报建康的陛下。但是,若此二人向洛阳方向移动,他们必然会出兵。
赵郁对这个回复并未感到失望。毕竟仗还是要自己打的么。
“那柔然怎么办?他们还在洛阳城外,就等着我们开战,好捞上一笔呢。”
“他们无关大局。你要是嫌烦,就放出风声,说吴渝西进了就好。”
“哦。有道理。他的家被偷了,就一定会撤兵回去。”
段绍文有些纳闷,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赵郁为什么全然不知?后来转念一想,赵郁在白麓山庄接受的是武士的训练,最多知道一些兵法。而战端一开,对这全局的把握能力,他远在自己之下。也因此,他要拉自己帮忙打这一仗。
“我们现在有十万军队,张恒和麻秋刘铭也有十万军队。我还是不能保证打赢。”
“他们没有驻扎在一起,而且并非同心。算不得十万。”
“各个击破?张恒实力弱,先对他动手?”
“恰恰相反。刘铭麻秋才是真正能威胁到你的人,刘铭用赵王养子的身份四处征兵,他在朝野中颇有名声。而张恒仅仅是为了保命,刘随已死,他并无上位的野心。”
“我杀了他的外甥,他不会记仇吗?”
“当然会。但你也要明白,他姓张,而非刘。他张家的身家性命掌握在谁的手中。”
“哦。”
“你派人给张恒传个信,告诉他你要打刘铭了,邀他一起。张恒胆小多疑,必然不敢轻易出兵。你全心全意对付刘铭即可。”
“好。”
刘郁对段绍文言听计从,按照他所说的去布置了。张恒接到了传信,知道刘郁并不将矛头指向他,故而松了一口气,假心假意地说会出兵帮助,实则退了十几里,加固城防,作壁上观。
刘铭打出刘世龙的旗号,聚众数万,连同原来的部队,号称十万大军。刘郁和刘铭的先头部队打了几次,各有胜败。
秋风瑟瑟,金戈铁马。
刘郁带着段绍文安营扎寨,同吃同住。刘郁每每搂着段绍文,胼胝而眠。二人身着薄衫,却未有进一步举动。段绍文心中五味杂陈。襄国之时,他对往事避而不谈,与吴瑄不过朋友相称,未有逾矩的行为。吴瑄亦掩藏了自己的心意。他想着有一天,可以顺其自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意,不料却等到了吴瑄的噩耗……
段绍文在刘郁的怀中睡得很熟,若非有凤凰血,他定是认为刘郁又对他下了毒。早上,刘郁和他的部将们去商议军情了,只留段绍文一人在营中。
段绍文睡了好久,只觉浑身乏力,想要再躺回去。刘郁是实实在在要他死的,此前也实实在在害死了吴瑄,但不知为何,段绍文始终对他仍然有几分信任和依赖,一看到他,并不觉得恐惧或恶心,而是觉得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
段绍文想着自己起来也无事可做,如果打起来了,刘郁应该会叫自己的吧。于是有沉沉睡过去。他想到了以前在燕国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经常睡到了午时,那时候他是太子,并不需要每次朝参。父皇和崔太常,有时会责骂他几句,有时便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