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就偏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纵然把那定情的一块玉还回去,可那一个三生池上的吻,又该怎么还回去?
她低声开口:“娘,我……”她想要说说自己与他曾经见过两面,可那雨中刹那的相遇,那花树上下的相视,一个羞怯的女孩子要如何出口?
“阿颜,”母亲皱眉,拉着她的手,低声说:“你可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那里个个都是有来头的主,你无依无靠,如何在那夹fèng中生活下去?”
盛颜咬住下唇,轻声说:“娘,我自己知道的。”
她想到他一直不开心。想到他笑起来还像个孩子,左颊隐隐一个酒窝。
“我……反正在家里,也嫁不到好人家了,不如去碰碰运气吧。”盛颜紧紧握住她的手,已经是泪流满面。
母亲见她这般固执,只好把她的手握一握,转身出去给宫使敬酒:“几位差官辛苦,劳各位跑这一趟了,我家女儿叩谢太后恩典,明日便奉旨起行。”
“如此,大伙就恭贺姑娘在宫中前程大好,有莫大际遇。”宫使个个笑道。
盛颜与母亲在门口拜谢,村中的几个老人送宫使到村口,等人影不见,大家都议论那女子幸运,居然被太后的一个梦成全。
在议论间,忽又看见一队衣锦佩紫的使者,捧着锦褥花红,各色箱盒,向村口走来。
正在诧异间,领头那人颇有礼貌,跳下马来向他们询问:“在下是瑞王府的仪官。今日带了生辰字帖来,是替我家主人来向你们这里盛家姑娘说亲来啦,要聘她为瑞王妃。不知盛家在哪里?”
那些老人惊愕之极,面面相觑,说:“我们村只有一户盛家,母亲带着女儿过生活的。”
那个仪官说到:“正是,敢问她家在何处?”
“刚刚宫里传来太后的懿旨,她已经奉诏入宫了。”
瑞王府的众人面露诧异之色,等到得她家的茅屋蓬门,那些人看看这简陋的屋舍,低矮泥墙,惊愕中只能窃窃私语。
此时她家内外都挤满了人,左近邻居知道她要进宫,无不前来恭贺,左一个“第一眼看见就有贵人之相”右一个“我早看见你家屋上有瑞气红光”。那蒋媒婆更是唾沫飞溅:“平时我给她说媒,老是不成,我也看那些鸡零狗碎哪里配得上盛娘娘?这不,上天就是让她等到今日,这才是福气到了不是?”
盛颜与母亲听着他们的话,相视一眼,眼泪却哗一声倒了下来,都心知离别在即,此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聚,一时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些差官见满院子的人都是如此说,相互商议了一下。觉得已经应诏入宫的女子,他们再讲明来意是极为不妥,况且瑞王也到皇陵去了,一时半会儿,快马加鞭也来不及追上,只能先行离去,料来可以慢慢再说,即使是已经入宫,也未必不能请皇上赐了瑞王。
于是一帮人转头离去,竟没有踏进盛颜家中。而村里老人见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挤不进里面去,也只好各自散了回家。
明日就要进宫,起行非常仓促,盛家根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做衣服也已经来不及,全是族中给了银子,母亲带她匆匆忙忙去店中找了几件好料子的成衣。穿上身全是簇新,而且也并不是很合身。母亲未免皱了下眉,觉得一看就是临时买来的,但也只好无奈将就。
那一夜盛颜与母亲同榻而眠,都是一夜不寐。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时间了,嫁出去的女儿还能回家探亲,可进了宫里的女儿,却不一定有熬出头的一天,何况就算熬出头了,也未必有一次省亲的机会。
盛颜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愧疚已极,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觉得母亲整夜握着她的头发,手指在她的发丝间轻轻梳着。
两人都是一夜不眠。
第二天宫里来接她的车子到了门口。盛颜与母亲倒是平静下来了,盛颜拜别离去后,母亲站在门口,看自己的女儿向宫中行去。她一时怔忡,觉得自己依稀二十来岁,在门口目送丈夫到朝廷里去,那一次,她只等到丈夫下狱的消息。
朝廷翻云覆雨,宫廷莫测高深,她的丈夫已经葬送在里面,如今却连女儿也投身于其中。
她看着女儿离去,一时泪流满面。
马车从青龙门附近的偏门进去,盛颜被安置在宫城偏后的重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