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霏站在盛颜身后,仿佛没听到一般,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君兰桎又说道:“瑞王军必定会北上,朝廷已经派了祁志高前去堵截,皇上可信得过他吗?”
“祁志高是以前摄政王的属下,相信君中书比我更了解。”尚训有点疲惫地说。
“那么,盛德妃的意思呢……”君兰桎又看向盛颜。
她缓缓摇头,说:“我只是个女人,哪里懂这些,一切由皇上你们看着办就是。”
她起身离开了垂咨殿,也不管尚训在她身后诧异地叫她、想要挽留她。
她穿过狭窄的宫道,高高的宫墙在她身旁林立,炙热的夏风从她身边穿过,吹起她薄薄的纱衣,凌空飞舞。可是她脸色苍白,心底悲戚冰凉。
铁霏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像影子一样沉默。
盛颜走在宫墙的阴影下,忽然,她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但是铁霏可以听到她低低的声音:“你……难道不为瑞王担心吗?”
铁霏轻声,但是不容置疑地说:“瑞王爷不会败。”
盛颜靠在红色的宫墙上,也不管自己的衣上会沾染污痕。她仰头看着天空,仿佛是想要嘲笑他,可是铁霏却分明感觉她声音颤抖喑哑:“不知你这种盲目的信任从哪里来?”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铁霏,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上前去看一看她现在的表情,他心想,发出这样的声音的人,该是多么绝望与痛苦。
然而现在她希望成真了,她的丈夫终于醒来,与她携手面对江山风暴,她最大的敌人已经身处最艰难的境地中,为什么她却一点都没有一点欢喜?
可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忠实地站在她的身后,用着最平常的口气,说:“王爷十四岁时,在蒙狄作人质,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世后,立即带着一百二十六人潜逃回国,在浴血厮杀之后,能跟着他踏上国土的,只有十八人……而我,就是那十八个人之一。”
盛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狭fèng中的风极速穿过,割痛自己的脸颊。
“盛德妃,我想,你们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你们只需要等他过来,接受自己的失败就好了。”
她没有说话,从始至终,她也没有回过头,看过他一眼。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那些风,加诸于她薄弱的身躯,仿佛永不停息。
但是,虽然朝廷对局势算得上乐观,可京城很快就失去了君容与的消息,朝廷里猜测应该是他坚闭城门不出,瑞王围城,所以失去了联系。
但围城对于被阻断了粮糙的瑞王军来说,绝对是支持不了多久的,而且援军也很快就要到达了,所以虽然有点小担忧,众人还是将主要的关注放在入京的军队上。幸好一切都很顺利,各州府军马陆续赶到,驻扎在京城外。
“我心中很不安,前方……真的应该没事吧?”尚训与盛颜夜间坐在灯下时,他忽然这样说。
盛颜心中浮起暗暗的忧虑,但她还是宽慰他:“放心吧,如今局势尽在朝廷的控制下,现在各州府的兵马已经赶到,就算南方的军队作乱,也是群龙无首,得不到各地支持,料来也不成气候。”
尚训也听出她口气里的不肯定,但,有她在身边陪自己说着话,本来就是让他安心的事情。他在灯下握着盛颜的手,低声说:“阿颜,我想我如今的身体,也许和你不能相守一生了,但只要能杀了我哥哥,最后你能在我身边,这样我……也算人生圆满。”
她看着尚训淡淡苦涩的笑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眼看外面天色昏暗,似乎要下雨,风也一阵阵大起来了。
她站起来,去关窗户,只在这顷刻之间,雨已经下起来了,细如牛毛的雨丝随风斜飘进殿内,湿了她半身。
远处被大雨遮掩得模糊不清的千重宫殿,包围着她,可这种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孤苦愁绪,和以前在漏雨的屋檐下,与母亲背对背取暖的时刻,又有什么差别呢?
阿颜,好好地活下去。
骤然之间,天地迥回,铺天盖地的悲哀淹没了她。
回去的时候,她帮尚训宽衣上c黄,他大病未愈,现在又劳心劳力,很快就睡着了,可她了无睡意,坐在c黄边,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他依然是清雅高华的,美丽少年,虽然清瘦纤细,眉心含着淡淡的悲哀,但是,他没有变,他依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