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颜点头,看见他身后被铁霏扶着有气无力的行仁,漫不经心地说:“雕菰,把栖霞阁收拾出来,让太子休息。”
雕菰赶紧领着铁霏过去了,盛颜又问郑太医:“太子殿下没什么大碍吧?”
“太子寒气侵体,可能会病一场,要好好休养才好。”郑太医忧虑地说。
盛颜说道:“不碍事,让这孩子吃点苦头也不是坏事,凡事我担着。”
“是。”郑太医松了口气,赶紧退下。
浅深桃花深浅妆(上)
早上起来的时候,尚训看到院子里的最后一朵秋菊都枯萎了,花瓣紧紧抱在枝头,褪色成枯黄。
天气已经寒冷,呵出来的气都成了白色。殿内是不冷的,有烧得热热的地龙,但是尚训觉得里面闷热,他宁愿在外面,寒冷让他的脑子比较清楚。
景泰看见他站在冷风中,吓得赶紧抱着披风跑过来,给他披上,口中低声劝他:“万岁还是回殿里吧,万岁的龙体可关系到天下的福祉啊。”
尚训挥手将他的手打开,说:“里面透不过气。”
景泰也不敢说话,站在他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尚训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辉煌宏大的宫城在一片阴霾中,显不出一丝光彩。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假山上娇艳无比的无名花朵,和笛声一起缠绵飞卷的流云,盛夏时一颗一颗掉落在衣领中的女贞花,恍如隔世。
“盛德妃,最近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就问起了她。
景泰赶紧回道:“最近太子身体不适,好像是冻着了,一直住在朝晴宫里,德妃应该正在照顾他吧。”
“冻着了?太子府中这么多人,难道还会让他冻着?”尚训冷笑。
“是……德妃娘娘她惩罚太子,让他在金水河中冻了小半个时辰……”景泰忐忑不安地说。
尚训嫌恶地皱起眉头:“行仁不过十二岁,就算再有错也是一个孩子,她居然忍心这样惩罚他?”
果然,她不是初见时假山上慌乱无措的女子,其实她是个冷漠没有心的女人,即使他再怎么对她好,也没办法让她彻底地爱上自己,她依然与瑞王纠缠不清。即使明知道他那么舍不得她,她也依然冷淡地,拒绝了濒临死亡的他——即使,敷衍一下也不肯。
可,她既然一开始能做出那么多温柔和可爱来迷惑他,那又为什么不继续欺骗下去呢?他宁愿她用假面目欺骗他一辈子,让他至死不知晓她的真面目,也好过到现在想起以前,这么难过。
尚训看着晦暗的天空,身上微微的寒意让他刚刚养过来的身体又开始发作,胸口和头痛得不行。他无奈地转身回到殿内,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奏折,怔怔地抬头看着外面。
景泰站在旁边,小心地伺候着茶水,却突然听到尚训叫他:“景泰。”
“是。”他低头应道。
“去……朝晴宫。”
自从受寒无奈留在朝晴宫后,行仁一躺就是好几天,每天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想要给盛颜好看。谁知无论他怎么装模作样地呻吟啊、痛苦啊,盛颜却从来不去探望,就好像不知道一样,让他气得牙痒痒的。
行仁一直躺在c黄上不起来,谁知扛到最后还是自己受不了,要让一个生龙活虎的十二岁顽皮小孩子呆在c黄上,简直比坐牢还难受,扛了几天之后,他悻悻地认输,自己爬起来出外溜达了。
现在已经入冬,小虫子不多了,蚂蚁当然也不好找。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发现了墙上的一个小花窗,便凑过去往里面看。
天气寒冷,阴霾一片,站在阴天中的所有树都是光秃秃的,唯有几棵芭蕉树还绿意森森。在芭蕉树下,有丛生的冬青树,也还是绿色的。
在这仅存的绿意中,盛颜正坐在中间,穿着淡黄的衣衫,俯头专注地在绣花架上,一针一针地描绘着手下的画面。行仁看着她安静的样子,恍惚间忽然觉得,在这满园冬天寒意中,只因为她的沉静美丽,才生出了这些绿色。
她双眼微垂,睫毛细长浓黑,头顶芭蕉绿意浓重,她肌肤的颜色居然也染上了浅绿,如同带了一点水色的玉石,给人一种春天的温柔和煦。
他明知道不应该,也很讨厌这个女人,但此时却如同被定在那里一样,直盯着她安静而平淡的神情、缓慢移动的手指,不能移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