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微微一红,心想,原来他还没有妻室。
第一百十一签,签文簿上说,“断送一生憔悴,只消数个黄昏”。
她看了这签文,心里暗暗一惊,想,这人说自己一生都已安稳,却原来姻缘如此可怜。
他在旁笑问:“签文怎么说?”
她便轻轻掩了签文本,说:“愿为双鸿鹄,振翅起高飞。上签。问姻缘,主夫妻白首,吉。”
他随意笑笑,觉得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不以为然。
盛颜自己抽身去虔诚祷告,摇出签来,看了是第十六。捧了去问他。
他翻到十六签,盛颜怕他也像自己一样骗人,便稍稍凑近他去看。他指着签文说:“这支签照的是‘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若是求姻缘,主夫妻恩爱,吉。”
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抬头向他一笑,才发觉自己与他靠得如此之近,忙往后退了一步。但照着签文仔细一想,这支《临江仙》虽说是吉,可这词的后一阕,似乎是‘二十馀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隐隐就觉得心里有点惊悸。
但吉也罢,凶也罢,人生就是这样了。
一场大雨让两个陌生人邂逅在一个小庙中,他们替彼此推算未来的缘分,却一点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来临。
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山都开始不分明了。
外面忽然有马嘶的声音,有数人在庙门口下了马,急匆匆地进来避雨,在檐下,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领头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伟岸,看见他们之后,微微皱眉,便站住了,对盛颜身边的那个男人冷笑道:“真是幸会……没想到在天下覆雨翻云的人,也会被这一场雨孤身困在这边——哦,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个姑娘呢。”
而那人站在盛颜的身边,神情如常,甚至也没有澄清两人的关系,只说:“云寰,明日你和你爹就要离开京城,你本就该好好在家呆着,何苦非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项云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微湿的衣服,微微恼怒:“一切尽拜你所赐。”
“不敢当,都是各人选择。”他淡淡地说,转头看向盛颜,又说,“姑娘,看来你不能在这里避雨了,我看你还是及早冒雨回去比较好。”
盛颜知道这些人必定是自己惹不起的,心惊胆战地点点头,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却不料项云寰伸手拦住了她,抬头对那人笑道:“反正大雨无事,一时又走不了,不如让这位姑娘陪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盛颜脸色煞白,料定自己难以逃脱,只好仓皇地转头向那人,哀求地看着他。
虽然他们算得上素不相识,可如今这样的情况,竟好像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求援的人了。
他微微皱眉,说:“这本是朝廷的事,何必把毫无关联的小姑娘牵扯进来。”说着,他走到门口,示意盛颜离开。
盛颜赶紧捂住自己狂跳的心口,向着外面的大雨冲了出去。
项云寰冷笑着看她跑出几十步,忽然叫道:“喂,想活命就停一下!”
盛颜站在雨中,仓促之间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名叫项云寰的人,拉弓满弦,搭箭指着她,一边转头向那男人笑道:“我还未曾有幸见过王爷的身手,听说王爷在塞外被喻为百步穿杨,不如今日风雅一下……你我以她鬓边的那朵桃花为注怎么样?”
天色昏暗,盛颜站在大雨中,离他们三十来步,大雨倾盆,在她耳边哗哗作响,她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只看项云寰的动作,也已经知道了危险。
因为恐惧,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被雨淋湿的头发乌黑如墨,那朵桃花在她的发间,显得尤为鲜明。
那人看了她一眼,漠然说:“有什么好玩的,即使你赢了,也逃脱不了前往占城的命运。”
“我只是仰慕王爷的身手已久,眼下就要离开京城了,想见识一下而已。”他笑道。
他一言不发,抬手接过项云寰手下的人递给他的弓箭,搭箭在弦,对准她,缓缓拉开了弓。
这两个人,看着她发上的桃花,隔着一天春雨,竟然是,眼都不眨。
在这样的雨中,光线昏暗,视线模糊,稍有闪失,她便会丧身箭下。
她吓得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唯有泛白的双唇,微微颤抖,如同衰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