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这样的动静,九金很难不醒,处在半梦半醒间的她伸手揉了揉头,轻哼。
“起来。”项郝盘起双手,斜靠在c黄架子上,不耐地命令道。
九金原本不想理会这扰人的声音,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被冷水浇湿的被褥冻醒了,“唔……好冷……”
“给我一个解释。”估计再过片刻她就会完全清醒了,项郝才再次开口。砸喜堂,不告而别,为了那堆身外之物去搏命,看起来她不止是要给他一个解释而已。
“师公?!”好熟悉的声音,九金猛地睁开眼,眨了几下,确认这不是幻觉。她得救了?那些金银珠宝也没有被抢?她好想欢呼,可是当看见师公铁青的脸色后,立刻就压抑住了兴奋的冲动。
“为什么去砸他的喜堂?”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逼问。
“是龙套硬把我拖进去的,然后、然后他们都在笑我傻,尤其是卖咸鱼的那俩父女。”
如此而已吗?那还情有可原。但是一桩事归一桩事,更让他差点窝火的是……“为什么不告而别?”
翅膀长硬了,会飞了?以为自己攒够了银子,就不再需要他了么?如果不是红扁沿途留下信号,她今晚或许就去见阎王了。刚才那俩人要是没有动刀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冷眼旁观,看那堆碍眼的金银被人抢走。
“咦?我有说过要跟你一起走的吗?”九金一脸无辜地歪过头,半躺半坐在c黄上,踢开那条湿嗒嗒的被褥,笑眼盈盈地对上他的眸子。
“你说过。”所以,他平生第一次尝试到了等人的滋味。
“好吧,我可能真的有说过,你别太放心上了,我一直都习惯这样骗小孩子的。”九金抬着头,不闪不避迎着他震怒的瞪视,唇儿微抿含着一丝寡淡薄凉。
他紧咬着牙,逼视了她许久,心头阵阵刺痛,原来当时他在段府说这句话时,她的心情是这样的。他是没理由责怪她,不过只是等了几个时辰,和她的三年比起来,只是弹指瞬间而已。想着,他眼神渐渐放柔,沉着声轻语:“跟我去洛阳,往后你有的是机会报当年的仇,别再耍性子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红扁呢?”九金没急着回答他,这才发现红扁不见了。
“在刚才那间屋子睡觉。”
“哦。”闻言,九金又放松了下来,犹豫了些会,问道:“洛阳是什么样子的?”
项郝转身,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又抱了一c黄干慡的被褥给她裹着,随后才带着浅浅的微笑,在c黄沿坐了下来,伸手轻抚着她的发,柔着声说着:“跟长安一样热闹,都有好吃的豆腐脑,都有道观,都有我。洛阳没有人会再笑你是傻子,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也没有七哥哥。那边有很多很多的牡丹,百姓很豪慡,他们说‘好’会大声地说‘中’,上清宫的道士们讲话喜欢不停地说呀呀个呸……”
师公的声音很好听,难得这么耐心地跟她说话,一些好琐碎的事到了他口中就像故事一样。九金双手捂着茶盏,开始不知不觉向往那个没有人笑话她、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七哥哥的洛阳了。
呀呀个呸,这么好的地方做什么不去哟?
第四十一章
长安城的初春,乍暖还寒,万象复苏。
子七面无表情地靠在马车的车壁上,食指轻轻挑开车窗帘子,迎着傍晚的夕阳霞光,看着朱雀大街边的玉器铺子出神。龙套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他偶尔会敷衍性地点两下头,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上面。
从前,朱雀大街跟现今一样热闹,有个傻姑娘时常会从道观溜到这儿来玩,每回遇见他,都会恬不知耻地扯着他的裤脚,一副非君不嫁的模样。
那时候的子七怎么也没想过,会有物是人非的今时今日。
就算他日日都会刻意地经过朱雀大街,刻意地去咸宜观门口徘徊……想见她一面,竟已成了奢望。
许久后,他放下了车窗帘子,弯了弯嘴角,一丝寡淡苍凉的笑浮上了脸颊。
“子七,我们很久没有打马吊了。”见他终于像是收回了几份心神,裴澄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手有些痒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希望马吊可以让子七回到从前的样子。
没料,段子七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搭话,继而看向了龙套,问道:“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