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笙懵了懵,自他怀里爬起来。她觉得嘴上有些干,舔了舔才说:“便是听了那傻子的、又与我俩何干。”
“你不知那傻子啊、房里收了一个下人。听我娘说与你长得像极了,却是个男的。”俞当意有所指,“说是整日捧在手里哄着,连齐帘都骂不得半句。”
罗笙可是初次听说这事,哑了声片刻,问:“当真有这么像?”俞当没见过,只记得俞大嫂提过几句,他轻蔑道:“也才七八分相像、便是个男的,也弄到床榻上去了。”
罗笙若有所思,道:“那真是、疯得可以了。”这么说着,心思不由得就转歪了——白家少爷疯疯癫癫,人也认不清,傻得这么狠就记住了她,还听她的话——罗笙只觉口干唇燥,脑子却万般的热。又听俞当继续说:“那疯子不就会投胎,白享这富贵!可我俩的娃就见不得光,还要熬日后的苦。多不公平!”俞当想着身上这顿打,只觉罗家的百般羞辱仍在刮着他的皮囊,磨着牙道:“若我儿生养成白家嫡子——还需活得这般窝囊?!”
罗笙暗忖:是呀是呀!
能逃出这鬼窟自然好,若不用逃命呢?犹记得她先前逃命的苦,风餐露宿、日子过得战战兢兢的。她自小被养在深闺、娇生惯养,那段日子可谓煎熬极了。哪怕逃白府后能攀着俞当得两顿温饱,但她肚皮下头有没有东西还真不好说,哪日让俞当知道了,她能有好日子过?
如今忽然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不但能免了颠沛流离、担惊受怕之苦,还有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谁不心动呢。
这么想来,两人不禁红了眼。
罗笙趴回他怀里,轻声细语地说:“我都听你的。只是这事不好办。”
俞当早已恨得双眼通红,哼一声:“不就是个药罐子,哪日药不对头,喝着喝着人便没了!”
罗笙晓得俞大嫂在伙房里干活,但一听俞当这话就暗骂他不经脑子,说:“药铺子卖的药都一笔一画记在账上!哪有这么简单!”她顿顿,凑在俞当耳边说:“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能弄到药。”
第37章 偏门路子
俞大嫂这两三日睡得不好,眼皮子总是跳。她想着这大过年的、得多晦气,想着想着又怪罪上了罗笙。自从俞当沾惹上姓罗的女人,他母子没得过一次好。尤其是前几日俞当跑去见了罗笙,整个人满怀心事的,任她怎么问都不吱声。昨夜里俞当出门去了,回来时披霜带露,将她喊到僻静的地方后塞给她一个小纸包。俞大嫂揭开一看,里头包着一堆白白嫩嫩的粉,闻着有股明显的异香。一问这是啥东西,俞当支支吾吾的,只叮嘱她偷偷添入白夫人的药炉子里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药炉子里添东西?!俞大嫂一下就通透了,手上直哆嗦,骂:“小畜生!你是不要命了!”她严词厉色,嗓子却放得很轻,怕是让人听去:“可是姓罗的女人撺掇你的?!她不要命、你也不要么!”
俞当冷笑:“这烂命我倒想好好活!可是娘、罗笙她怀了我孩子,这能怎么活!”
俞大嫂让这话砸得瞠目结舌,许久才断断续续问:“……怀、怀了?真的……有了?”见俞当点了点头,她的心立马七上八下,竟是急得手心冒出一层薄汗。
“反正瞒不下的、我若不先下手为强,莫说我俞家长子保不保得了、你我母子也得遭殃!”俞当说:“只要除了白夫人、这偌大的府邸就剩一个疯子!你也晓得他疯疯傻傻,随便糊弄就是。再说罗笙好歹是少夫人,届时将她放出来,这肚子里的孩子谁敢说不是白家的种!到时我儿便是白家独子、你我母子还需要看他人脸色过活、受那些腌臜气?!”
俞大嫂张着嘴,好似搁浅的鱼。俞当洋洋洒洒说了一串,她妇道人家见识也短浅,听着听着又觉得是这回事,当下即紧张又害怕,犹犹豫豫问:“若白夫人真没了、会不会查到我俩身上来?”
“娘莫怕,这药是罗笙提点的门路、我亲自去买的药。那地方神神秘秘的,人也古怪,还与我说了这药不算毒,就是量下多了,人就悄无声息没了、查都查不出!你拿捏时机去下药,莫让人瞧见!哪怕出了事官府要查、也查不到我母子上来!”
俞大嫂心乱如麻,咕哝:“这罗笙哪来的偏门路子……”
俞当没理会她的瞎操心,叮嘱道:“这药我不敢多买,就一人的量。事不宜迟,你这两日就去办了、成事了就与我说一声。”之后不敢多话,两人就散了。
俞大嫂心事重重,根本没心思干活,当夜里早早睡下了。药包子被塞在枕下,她便像是枕着个烧红的炭炉子,整夜转辗反侧。后来模模糊糊睡着了,却是做了个春秋大梦,醒来时觉得人倍儿精神,脸上笑吟吟的。
这日天色不好,有些阴沉,北风呼呼,显得更冷几分。忙活了大早上,伙房的人散的散走的走,都歇息偷懒去了。留着炭火温着一大锅的水,唯恐哪位贵人忽然兴起要生火倒水。其中一个边角处还烧着柴火,火势渐渐小了,只瞧见一点红光。
俞大嫂见看火的下人走开了就鬼鬼祟祟进去伙房里头,佯装给烧水的炉子里添柴,身影却往边角处一缩,却是懵了。眼前烧着三个火炉子,各煎着药罐子。她拍着头啧一声:竟是忘了这茬!
原来伙房时常给李云熬调养的补药,后来惠萍伤了、齐帘也张罗给她煎起药来,今日凑巧三人的药一起煎上了。俞大嫂平日里没留心过煎药的事情,只好左瞧瞧右看看,但见三个药炉子其实大相庭径。最外头的两个药罐子看着普普通通、灰糊糊的,只有最里头的炉子形状饱满,色泽锃明瓦亮的,明眼瞧着就是不一样。俞大嫂记起这不正是前两年府里买下的精贵瓦罐子么,这么想着,外头细细碎碎有些动静。她做贼心虚,赶紧拆了药包子,将粉末一股脑儿倒进去那个精贵的药罐子里。手上的桑皮纸也不敢留着,直接添火灶里。最后疑神疑鬼地在衣裳上擦擦手,她踮着脚钻出了伙房。
三副药
这三副药率先煎好的是惠萍的。当下人送药过来时,刚好李云来看她。
说来可笑,伤病中的四人里头居然是李云伤得最轻,便是这样还是让白公子压着他躺了一日的床。惠萍是伤了心肺,幸好伤势不重,就是胸闷得很,只能窝在床上休养。始作俑者的白夫人一病不起,但最是严重的却是白公子手上的伤,以秦大夫的话说便是伤筋动骨一百日,加之伤的又是右手掌,更有诸多不便。
惠萍看着李云包起来的头,才与他聊了几句,药便送过来了。齐帘前后脚也到了,还没进门就见白公子侯在门外,两人对视一眼,她脚步匆匆就进去了。果真在里头见到李云,她伺候着惠萍喝完药,就叮咛:“你伤在皮肉下,多歇息,莫要说话了。”又与李云道:“你也回去罢、伤了头还四处跑!省不省心!”便把李云赶走了。
李云一走,惠萍倒有些舍不得。齐帘又道:“对他这般上心、不晓得的还以为那是你儿子呢!”
“你这嘴。”惠萍摇摇头。
齐帘不听骂,让她睡下后就卷卷被角,忽而听见惠萍幽幽道:“若是我成亲生子、怕也有他那么大了……”齐帘手下一顿,却是说:“生养这般不省心的、你也不嫌折腾!”两人多说几句体己话,齐帘还要服侍白夫人用药,就走了。正好走到半路上,其余煎好的两幅药也刚送出来。齐帘接过白夫人的药,亲自送到院子里。
屋内一片静谧,门窗虽然开着,但里头暗暗沉沉的。她来到床前,床帐密密重重垂下来,遮得严实。齐帘低声说:“夫人可醒着、该喝药了。”床帐后头一点声息也没有,齐帘等了许久,仍是没得半点回应。她便说:“奴婢先把药温着,待您舒坦些再送来。”又等了片刻,药逐渐温下来,她才端着药走了。
适值此时,最后一副药送到了白公子的院子里。
两人正相互上药,看着对方皮肉外绽,都不好受,上药时手上都得放轻些。李云的头让白公子包扎得规规矩矩的,反倒是李云比较生疏,在白公子右掌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直到白公子提醒才打上结,竟是将白公子右掌裹成一团,几乎动弹不得。白公子转了转手就笑眯眯朝他看来,李云不免有些尴尬。恰好药送过来了,李云趁机跳起身,快步把药端过来。正要闭眼一灌,白公子上前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