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番外(45)
厉随带着他进到醉春楼,两人迅速闪进一处房间。
到处挂着桃红的帐子,胭脂水粉香而甜腻,一股子淫靡浪荡。
赵明传就被关在隔壁。
祝燕隐悄声问:“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厉随道:“等。”
祝燕隐又问:“不能偷看?”
厉随将他领到墙角,用手指轻松按了个洞:“看吧。”
祝燕隐:“……”
你这是不是太不把反派放在眼里了。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孔洞,刚好能看到隔壁房间的状况。
赵明传正昏迷着,被粗绳捆在椅上,小腿上草草缠着绷带,看起来被处理过伤口。而在他旁边,居然还捆着另一个人,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狼狈程度要更甚三分,头发蓬乱如鸡窝,脸上长满胡子,整个人像春日里的河堤,感觉到处都长着野草。
他倒是没昏迷,一双眼珠子还在滴溜乱转。祝燕隐从没见过这脏臭的模样,他转头小声询问:“还有一个人是谁,丐帮弟子吗?”
厉随答:“刘喜阳。”
祝燕隐倒吸一口凉气。
厉随很有兴趣地观察:“我发现你的表情很多。”
祝燕隐将吸进去的凉气又徐徐吐出来:“并没有,也就一般。”
我觉得我属于正常反应,你才是异于常人的没有表情。
但为了能保住脸,还是不说了吧。
厉随道:“对方应该是想从刘喜阳口中知道些什么。”
祝燕隐想凑回孔洞接着看,却被厉随警觉拉住:“有人。”
“……”
祝燕隐有些紧张,难不成是这里的姑娘要开工?可这还红日高悬的,有些事情是不是得等到晚上做才比较合适,不然总觉得有些白日宣淫对吧,太浪荡,不应当。
厉随反问:“来这里的人,有谁是为了不浪荡?”
祝燕隐噎了一下,你说得也是,那不然我们换一间——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拎上了房梁。
“蹲好!”
祝燕隐摇晃两下,险些掉下去,幸好被厉随握住肩膀,才勉强保持住平衡。
“砰”一声,门被重重推开,来人酒气冲天,一手搂着一个姑娘,连路都走不稳当。
祝燕隐果断闭上眼睛,顺便将耳朵也捂住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我们读书人都很正直!
厉随嘴角一扬,闲闲凑近:“你若不想看,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祝燕隐立刻制止,不要这么凶残,你又不是真的魔头。
厉随靠坐回去:“你能听见。”
祝燕隐:“……我已经尽量了,捂不严实也不是我的错,是手的错。”
厉随心情很好地说:“过来,我帮你。”
祝燕隐乖乖将头伸过去。
厉随的手要更大一些,覆在他的耳上,下头的莺声浪语果然就隐去不少。
祝燕隐虽然觉得这场景略显诡异,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正常,毕竟青楼里,不发生这档子事才奇怪。
过了一会,他蹲得有些腿麻,于是用嘴型问:“还要多久?”
厉随往下瞥了一眼,将手拿开:“结束了。”
结束了?
祝燕隐:时间好短!
于是厉随就又莫名其妙地开始笑。
笑到一半想起下头还有麻烦事要解决,又觉得很不痛快。
他拉过祝燕隐的手腕:“走,我们去杀人。”
第38章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杀人了!祝燕隐单手抱着房梁:“我们不是来救人的吗?”
厉随道, 先杀后救。
祝燕隐疯狂摇头,我不去。
厉随看了他一会儿:“你若不想去,可以松手。”
祝燕隐依旧死死扯着他的衣袖, 我不松, 我要是松了, 你又跑去杀人怎么办,人不能随便乱杀。况且明传兄与刘喜阳还半死不活地被捆在椅子上, 按照正常流程,我们难道不应该先偷听一阵他们的对话,或许就能发现魔教与赤天的秘密。
厉随耐下性子:“赤天没有秘密, 只有野心。”
祝燕隐却不同意这个观点, 这世间只要是人, 就一定会有秘密。
厉随问:“那你的秘密是什么?”
祝燕隐被问住了, 我们真的要在这种风声鹤唳的紧张时刻讨论这件事吗?
厉随被勾起了兴趣,又重复一遍,你的秘密是什么?
祝燕隐看着他兴致勃勃的眼神, 半天没憋出一个字,他比旁人少了许多年的记忆,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秘密。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也只能说出“我在江南的床底下藏了一箱子不正经的江湖话本”这种事,太丢人了, 不如闭嘴。
厉随却像是一定要等到答案, 甚至连人都顾不上杀了。
祝燕隐往后一缩:“为什么要我说,你先。”
厉随不假思索:“江湖中人皆知赤天夺了我的内力,却不知他焚火殿的十六名护法,也是靠我才有今日修为。”
祝燕隐:我听完之后当场就惊呆了。
他原本只想随便敷衍一下,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狠狠捏脸的准备,但什么叫“江湖中人皆知赤天夺了我的内力”?
厉随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祝燕隐艰难地干吞了一口,我都毫无防备地知道焚火殿十六名护法都是靠你才有今日修为了,我还不能五雷轰顶一下吗。
他想起当初在白头城时,厉随确实说过赤天练的功夫名叫噬月,专门吞人内力。两人既同是天门子的徒弟,又一起练功,那师兄暗算师弟的戏码其实不算稀奇。不过现在突然冒出来的十六名护法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也练了同样的噬月大法?十七个人同时吞噬同一人的内力?
祝燕隐不自觉就想出一群吸血虫叮在厉随身上这种惊悚画面,后背瞬间竖起汗毛,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秘密背后的分量——若赤天与他十六名护法的内力皆是来自厉随,那换句话说,现如今中原武林的血雨腥风,与万仞宫的确有脱不开的关系。
厉随催促:“轮到你了。”
祝燕隐的嘴皮子像是被胶黏住,越发沉默如鸡。一是因为他还在源源不断地震惊着,二是因为跟厉随的这个秘密比起来,自己不管说什么似乎都显得毫无诚意,就算当场躺下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也弱爆了。
他只好使劲憋道:“其实当初我想过要偷偷造一把与湘君剑一模一样的剑,挂在腰上抖威风。”
和“我以一己之力养出了十七个武林毒瘤”比起来,虽然还是显得不值一提,但身家清白过往如纸的江南阔少真的已经尽力了,再往下深挖,他只有“我前几日上吐下泻其实不是因为着凉,而是因为偷吃了外头卖的炸肉串”这种只能震惊到忠诚老管家一个人的所谓“秘密。”
不过厉随并没有嫌弃他,反而还莫名其妙又笑了一会儿,才又道:“这天下人人都怕湘君剑,却只有你一人喜欢。”
祝燕隐道:“嗯。”
虽然这份喜欢来得很肤浅,纯粹是以貌取剑,但肤浅的喜欢也算喜欢。
厉随将手伸过来,在黯淡光线中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将来等我死后,你便将这把剑拿走。”
祝燕隐:“?”
床上的三个人还在事后算银子,你要多一盒胭脂我要多一盒水粉,偏偏那男人又吝啬,支支吾吾半天硬是不说话,于是讨价还价声逐渐就变成了尖锐的嘲讽,粗鄙难听得很。这种见鬼的环境,实在不是一个交代后事的好地方,况且祝燕隐也并不觉得厉随会真的因赤天而死,便道:“那也是七八十年后的事情了。”
厉随神情若有所思,像是没考虑过那么久远的事情,七八十年算是极陌生的词汇。他的大半张脸都隐没在暗影里,烛火晃动,照得眸色也晃动,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柔软感。由此可见大魔头不仅笑点清奇,放松的时间点也很清奇,刚刚还在不耐烦地要杀人,现在却突然就慵懒了起来,祝燕隐甚至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声,可能用不了多久,这祖宗就会在房梁上优哉游哉地睡了。
于是赶紧提醒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去救明传兄?”
厉随衣袖一扫,底下那张廉价的雕花大床“嘎吱”一晃动,吵架声戛然而止。
祝燕隐:“你你你把他们杀了?”
厉随道:“你想让我杀了他们?”
祝燕隐松了口气,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