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番外(26)
祝燕隐心脏砰砰跳:“他为什么要泡在凉水里?”
“许是在练功,或者疗伤吧。”家丁安慰,“按照厉宫主的功夫,他若不想让旁人靠近,必然早就出手阻止了,刚刚既然由着咱们去潭水边,想来应当无妨,公子不必害怕。”
“是吗?”话虽然这么说,祝燕隐还是不放心,毕竟按照话本里的路子,高手练功都要寻一个僻静无人处,以免被人打扰走火入魔,没有被围观还无所谓的道理,于是他决定去找江神医问一问。
小半个时辰后,厉随也回到山道,没有去万仞宫,而是径直找到祝燕隐:“不许将今晚的事情告诉江胜临。”
祝燕隐手里还捧着一块烤山猪肉,弱小无助但能吃,是吗,你怎么不早说。
厉随神情一变:“你已经说了?”
祝二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你又没有提前说而且江神医又不是外人我看你们两个关系也挺好为什么还要隐瞒我要回江南大哥救我!
厉随咬牙切齿,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脸。
祝燕隐:唔唔唔。
忠诚的老管家大惊失色,一路跑过来:“厉宫主这是在做什么,还请高抬贵手!”
厉随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脸都捏红了,果然是好可怕的大魔头。
祝章提心吊胆一整晚,生怕自家公子会被捏出毛病,天亮后又凑近仔细检查,还要再三询问神医,真的没事吗,确定没有被捏出内伤?
江胜临很有耐心:“没事,真的没事。”
回去就问厉某人,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去捏人家的脸?
厉随懒得理他,策马沿着山道往前驰去。
这一带的路已经宽多了,不再崎岖陡峭,连祝燕隐也正骑着一匹白马,被家丁护着往前慢慢跑。
踢雪乌骓已经被他喂出了深厚的情谊,此时见到面后,越发亲昵热情,几乎是紧贴着照夜玉狮子向前一蹭。白色大马也是战马,本能地就要往侧边躲避,晃得祝燕隐身形一歪,家丁见状赶忙伸手去扶,厉随却已经抢先一步拉起他,随手架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祝燕隐:“啊!”
踢雪乌骓撒开四蹄,似脱弦利箭。
在身后留下一片受惊过度,声嘶力竭的“二公子”!
马跑得快极了,估摸是因为忠叔的草料实在好,反正它驮着两人,快蹿出了草上飞的幻影。后来感受到主人已经松开缰绳,更是亢奋异常,血脉里的野性一上来,速度比后头追的照夜玉狮子快出两倍不止。
厉随性格恶劣,余光瞥见祝燕隐一脸惊慌,反而越想欺负,用脚尖一踢马腹,让踢雪乌骓又跑出一大截,最后才在一片枯林外停下脚步。
祝燕隐脸色发白,腰腿一歪,险些跌下马背。
厉随把人拎住:“你又要吐?”
祝燕隐有气无力地嗡嗡:“我要喝水。”
厉随嘴角一勾,心情很好,虽然连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心情好,但魔头就是这么随心所欲,令人难以捉摸。
总之心情很好的厉宫主带着江南阔少调转马头,准备沿来路折返。
祝燕隐及时提醒:“速度太快我要吐。”
厉随:“……”
踢雪乌骓沿着山路慢吞吞往回踱步,跟小毛驴赏春踏青似的,悠闲极了。
虽然它走得速度慢,但一直追在后头的照夜玉狮子速度却极快,按理来说双方应当很快就能碰上,可这回两人一直穿过两片密林,四周依旧寂静无声,甚至连先前的风声也停了,只有若有似无的空谷回音,如同有谁低泣。
祝燕隐看着眼前熟悉的枯林,惊讶地说:“我们好像又回来了。”
厉随眉心拧结。
祝燕隐回头问他:“是不是鬼打墙,我曾经听过民间故事。”
厉随答:“是迷阵。”
祝燕隐瞪大眼睛。
厉随一手环过他的腰肢,另一只手按住湘君剑柄。
祝燕隐紧张地干咽了一口,悄声问:“我要做什么吗?”
厉随瞥他一眼,凉凉警告:“不许吐在我的马背上。”
祝燕隐:嗯嗯嗯,好的呢!
第22章
祝二公子虽说没有江湖经验,但江湖话本却实打实看了不少,一般书中若出现这种走不出去的迷阵,下一刻便会有许多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从四面八方袭来,很是凶险。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可能是因为已经见识过厉随匪夷所思的功夫,心中倒也没有太害怕,甚至还有胆子左右瞟了瞟。
踢雪乌骓驮着两人,沿细窄小道自由往前走,没过多久,果然又第三次回到了枯林处。
厉随没有碰马缰,继续由着它自己找路,第四次,第五次,当枯林第六次出现在眼前时,祝燕隐犹豫着说:“好像每一次用的时间都在缩短。”但踢雪乌骓的速度几乎是没有变过的,同一条路,也不可能走一次短一截。白色浅雾自地面升腾,静静笼在这幽深山林里,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连天色都瞬间暗了,时间感与空间感一起错乱,越想分析清楚,反而越分析不清楚,一团乱麻滚落脑中,心也焦躁地挤在一起。
厉随厉声:“闭上眼睛!”
祝燕隐依言照做,虽不必再看四周狰狞白影,胸口的沉闷却依然未消。
厉随继续道:“没有内力,就少看些不该看的东西。”
祝燕隐:“……”
他这一路确实在专心致志地记地形,想看看能不能找出阵法,但事实证明好像不大行,并不是每一回都能碰上天工结那样的巧合,反倒差点将自己看了进去。
江湖果然好凶险。
眼前一片黑暗,听觉就变得分外灵敏。祝燕隐侧耳细听着,马蹄先是踏过枯枝败叶,带出的细小断裂声又沙又脆,后来却逐渐沉钝,像是正在踩过什么松软垫子,自己的双腿也不断被沿途细枝刮过。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果不其然,两人此时已经离开那条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路,进到了枯林里。
地上积着厚厚一层腐叶,却没什么难闻的气味,细听还有潺潺水声。手持长刀的蒙面黑衣人迟迟没有出现,受马蹄声惊扰的动物倒是蹿出来不少,每回都带着“哗啦啦”一串声响,在这寂静诡异林子里,吓人效果翻倍——至少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祝二公子来说,挺吓人的,他已经哆嗦了差不多三五回。
厉随难以理解:“你见到兔子也要吐?”
祝燕隐立刻反驳:“我没吐。”
“你抖了。”
“……抖又不是吐。”
厉随“嗤”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嗤他嘴硬,还是嗤他胆小,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内容。正说着话呢,又一条蛇“嘶嘶嘶”地游了过去,娇生惯养的江南阔少实在受不了这多重刺激,便细弱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进密林,是要破阵?”
厉随答:“是。”
“你知道是什么阵法了?”
“不知道。”
祝燕隐明显一顿,是是是吗。
厉随瞥了一眼欲言又止,头转过来又拧回去的雪白一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耐心,竟然愿意多解释一句:“我带你去毁了这个迷阵。”
祝燕隐惊呆了,原来还有这种答题思路?
旁人是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厉宫主是山不就我,我就毁天灭地再顺便毁了山。
由此可见,魔头的名号确实不是白担的。至少在亲眼见过赤天之前,祝二公子觉得,江湖中已经没有谁能比厉随更像话本里脚踩血海红莲,每回出场都要闹得天下大乱那种超级大反派了!
厉随问:“你在想什么?”
祝燕隐迅速抹去脑海中那个正在“桀桀桀”杀人的黑衣大魔头,无辜得十分虚假:“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想。”
厉随冷哼,哼完还是不爽,于是再度伸手扯住他的脸。这种事可能也是一回生二回熟,至少祝燕隐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他“唔唔唔”地象征性抗议了一下,就继续任由魔头捏圆捏扁,像一块雪白的南方糕团。
走了没两步,踢雪乌骓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急躁地踱了几下。
厉随松开手,重新环住他的腰,命令:“闭眼睛。”
祝燕隐悄声问:“阵门?”
厉随道:“有人。”
祝燕隐的心重新悬到嗓子眼,能隐藏在这腐败山林里的,除了杀手可能就只有鬼了,两者都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好玩意,他不想留下心理阴影,又想起昔日虎啸峡的一剑十个头……好的我马上就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