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为奴(66)

　　盐务能赚钱，造成了盐商奢靡竞富的作风，扬州的盐商倾财力物力锻造园林，结jiāo取悦官场权贵，其时扬州园林之盛，可谓甲于天下，自北门处直抵平山，两岸数十里楼台相接，竟无一处重复。

　　以至于连升平帝也曾发慨叹，盐商财力伟哉。

　　容与伏案查卷，思绪万千，一面想象着等会儿见到这些巨贾时的qíng形。及至见到了，禁不住愈发感慨，两淮的盐商所谓富可敌国，从穿戴上便可见一斑。

　　不过也有例外，八大家之首的徽州商人江chūn，倒是独具名士风流的派头。

　　照例还是由王允文先说游戏规则，八大家的代表都听得认真，可提到运粮去边塞，众人一时都有些犯难。

　　江chūn既是这些人的领袖，少不得率先发问，“朝廷的办法好是好，可运送粮糙千里迢迢，一路盗匪山贼出没，仅凭我们几家之力怕是难以应对。到时候粮糙没捐成，盐引也泡了汤，不免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损失又该如何算呢？”

　　说完只盯着段洵看，言下之意是要扬州府承诺出些兵力，一路护送粮糙，解决安全问题。

　　段洵如何能不解其意，抚须点头，“是有这个隐患，我也虑到了。可是qiáng梁出没，并非一州一府就能解决了的。如今哪个州县敢说自己地面上没有盗匪？我段某人就服了他！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我能保证扬州府，再往大了说整个应天府地界不出纰漏，其余的可真没法作保。这恐怕还得联络了各省巡抚，请他们加派兵力保护商队才行哪。”

　　晋商程汝温大约是个直脾气，问道，“大人不能保证应天府以外的事儿，但总能支援我们些吧，朝廷让我们纳粮，那也是为了边疆安定，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功绩。我们这些人，多少也算给地方上做了不少贡献，大人总不至于看着我们倾家dàng产，于qíng于理都该派些兵力保护我们才是。”

　　段洵瞟了容与一眼，叹气道，“这话说的在理，我也正有这个心思。奈何一个扬州府能调派的兵力实在有限。自打内阁改制，首辅大人订下官员考核制度，年年都要抓地方上政绩，其中一项，可就是治安。我是成日忙了剿匪忙平寇，还甭提学政、纳捐、收税这些个事儿了，说焦头烂额也是一点不为过。”

　　摇头叹了又叹，他接着往下说，“各位想想，把府兵都派去边塞保护商队，扬州要是出点儿岔子，我可上哪儿去现搬救兵呢？所以说啊，列位指望我一人是不成的，这事儿嘛，还得联合了各省大员，大家伙一起通力合作，方是正途。”

　　“依我看呢，事qíng总还是须由内阁来牵头。”他说话间，指了指容与，“这位是皇上亲点的钦差林大人，在京里和阁老们最是说得上话，你们还该请他把建言递到京里，让阁老们出个方案，不就全解决了？”

　　江chūn是斯文人，听罢立刻起身，对着容与拱手，“林大人，段大人的难处我们能理解，但实在也有我们的苦衷，说一千道一万，这道上艰难，要是只有在座几位倒也罢了，可那押送粮糙的都是跟了我们几辈子的家人，我们不能不顾他们的身家xing命，大人看朝廷能否给个说法，只要能保障安全，我们绝对没有二话。”

　　容与深深颌首，要说这半日的争论，焦点无非就这一个，他早前已想到过，毕竟这个时代jiāo通不发达，地方上各自为政，流寇盗匪也确实普遍存在。

　　于是他缓缓将之前想过的话说出来，“长途运粮，既不安全又耗费巨大，朝廷初衷并不是让诸位虚耗财力，甚至危及生命。榜文中只说将粮糙补给到边塞，诸位有没有想过就地取材？在各边塞雇人开垦田地，就地入仓换取盐引。如此一来安全可以保证，获利也会更多。诸位只需确认自己要认领哪处屯兵点的荒地，再派亲信之人去当地雇人，其余的事qíng就只等来年秋收结果就好。不知道我说的这个法子，诸位觉得如何，又是否可行？”

　　看着厅中的盐商们先是jiāo头接耳，渐渐面露喜色，容与知道，这个法子大约尚可解决他们最大的困扰。

　　过了一会儿，江chūn示意其余人安静，“林大人的意思我们听明白了，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这第一次如何解决？眼下要我们去边塞囤地，怕是赶不及了吧。”

　　容与冲他笑道，“还是刚才的意思，诸位没必要千里押送。暂时无地，确不等于无粮，可以在当地统一收粮，虽然收的不如囤地划算，但总是聊胜于无。何况收的多，换的盐引也就更多，这笔买卖，诸位心里比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