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姑姑笑了,摸摸着她的头,点了采苓跟九红跟车,这两个活泼些,跟着出去才有玩的样子,她自家不及办节礼,掏了三两银子给厨房,让厨房里帮着打点。
灶上妇人裹了一百个粽子,装了十盒子五黄礼盒,预备下一竹筐新枇杷并两坛子雄黄酒,还有一筐子鸭蛋,房里的大小丫头都帮着打彩络子,好装鸭蛋用。
明沅手熟了,样子虽然还简单,络子却打的很牢,双钱结勾上一圈儿织成兜袋,里头装了鸭蛋挂在脖子里。
到端阳节前一天,厨房里把这些东西俱都送到回雁阁来,院子里头早早就装饰上了,明潼这儿是半朵花也没有的,只生了三两丛兰糙,因着过年,纪氏不许女儿院里这样素净,便拿彩扎的堆纱花儿扎在枝条上。
原来一片绿意深幽的院落,立时姹紫嫣红,先还是扎花,后来便把不戴的豆娘也扎了上去,花鸟鱼虫各色各样,采薇已是连房门边都不大去了,回回都挨了墙根儿走。
原是九红为着吓她,把那绉纱的蜘蛛放到枝梢上,采薇一碰就掉到她胳膊上,吓得她又拍又踩,跳着脚把那蜘蛛踩扁了,这才瞧见竟是纱扎的,追着九红掐了一上午。
明沅房里叫这些礼盒堆得满满当当,粽子有咸有甜,除开大ròu的,俱是枣子栗子,还有纯江米的粽子,全都要上笼蒸煮出来拿彩绳串了。
ròu的用红线,甜的用绿线,白江米的就用白线,除开这百来个粽子,还有五毒苏饼,屋子里一时堆了这许多东西,明沅才觉得像是过节了。
到得端午那一日,明沅一早就起,东府里一串孩子都往北边府里去给伯祖父请安,明沅是第二回见着这位老人家,明陶不在,明澄就是唯一的男娃儿,他张手就把澄哥儿揽在怀里,抱了他在腿上摇一摇。
又让孩子们按个儿排了队,老人家用手指头沾了雄黄酒,往每个人额头上点了一点,这就算是画了额。
袁氏梅氏跟纪氏三个少不得交际一回,纪氏有孕的消息阖府都知道了,袁氏盯着她的肚皮暗暗咬牙,回去就捂了心口喘气,那两个丫头买进来也一个多月了,这会子也没个消息,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伯祖父那儿行了礼,明沅又跟着纪氏回到东府,在上房里请安行礼,由着往她脖子里挂上一串拿丝绳儿串的百岁钱,再用雄黄酒给她画了额。
澄哥儿眼巴巴瞧着明沅叫喜姑姑牵了出去,他自然想跟着一道,原来没开口,这会儿一双眼睛盯着纪氏不放,纪氏摸了他的脑袋,亲昵的敲他一下:“不是说了给小娃娃读书,外头乱呢,你去什么。”
明沅回头就看见明潼挨在纪氏身边,靠在她肩窝里,由着纪氏给她在后襟上fèng上彩扎小粽子:“我都大了,还挂这个,叫人笑话。”
“这是去秽除邪的,哪个笑话!”纪氏拿手指戳戳女儿的额头,满脸都是笑意,明潼依在纪氏腿上,趴着等她串线钉彩粽,澄哥儿看见了吃醋,扑上去抱了纪氏的膝盖,三个人笑成一团。
明沅听见笑声回头去看,已经走到了廊道里,却哪里瞧得清楚,可连立在外面的丫头,面上都带了笑,她拉紧了喜姑姑的手,等走的远了,问她:“我做的彩扎粽子,给沣哥儿没有?”
喜姑姑听见这话低头看她,见她仰了脸儿,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点头应:“一早上就叫采薇送去了,这会儿,怕是已经扎上了。”
明沅抿了嘴露出笑意来,到如今还没睐姨娘过世的消息传了来,上房做得的那件小褂子没送来,也没传丧报,那睐姨娘就还活着。
二门边上早早套好了车,九红采苓两个穿着当季发下来的新衣裳,正立在门里等着,这两个是真快活,两只手比划个不住,心都飞了出去,见着明沅过来,快两步下了台阶来迎。
喜姑姑抱了明沅上车,二门上的小厮抱了东西跑的飞快,十来盒压得车辙都往下压,喜姑姑掀开帘子,自口袋里抓了一把大钱,那几个半大的小子哄抢着跑到廊下,把刚得的铜板拿出来作彩头,斗蟋蟀。
采苓九红扒着车窗,这回出来便没那许多顾忌了,帘子一半儿卷起来往外头看,各色摊子出来的都早,采苓原在二门上托小厮买了许多,到外头瞧见了又眼馋着想买。
她一月有五百钱,才刚领着还是宽裕的时候,伸头一问,气的咬牙:“这些个坏胚,这儿不过三文一个,他们倒要收我六文一个。”
明沅这才知道,那二门子上帮人买东西的小厮竟也会坐地起价,九红听见了长吁一口气儿:“得亏我没舍得。”摸出三文钱,买了个八宝堆纱的豆娘,那摊主急着追两步:“这是五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