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个有着干净大手的人和他温柔的妻子,为他和妹妹挡下了厉鬼的大刀,倒在雪地里,将身下的白雪染得血红。
他牵着妹妹拼命地逃,那些厉鬼却将捕捉他们当成了游戏。
他们在厉鬼的笑声中作最后的挣扎,以为游戏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和那满地的尸体躺在一起,却不知地狱也是分很多层的。
厉鬼的游戏结束,提着拘魂的大刀向他们走来。
他紧紧抱着妹妹,等着最后的疼痛,厉鬼挥起的大刀却在看清妹妹的脸后停在了半空,然后他看到了地狱里最恐怖的笑。
彻骨的寒意升起,他死死抱着妹妹不肯松手,厉鬼却拽断了他的胳膊,一刀砍向他。他被砍倒在雪地里不能动弹,却没有停止呼吸。
他听到了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听到了厉鬼们从地狱发出的怪笑,听到了妹妹恐惧至极的哭喊……
他的妹妹,才刚刚九岁。
过了很久很久,厉鬼们依然在狂笑,妹妹的尖厉的哭喊却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消失。她终于死了。
他似乎也失去了所有知觉,却死死张大着眼睛望着不停飘落雪花的天空。看,多白,多干净,上面住着的是神明,还是同样的厉鬼?
他不可以闭上眼睛,绝不可以。厉鬼们还留在人间,他怎么能先下地狱?
他就这样死死瞪大着双眼,停止了呼吸。漫天的白雪仿佛永不会停歇,渐渐掩盖了所有罪恶……
他果然没有下地狱。
可再醒来时却忘了自己不肯下地狱的原因。他成了骨精,没有血ròu只有一副冰冷白骨的骨精。
为什么成了骨精他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从泥土里爬起来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寻找着什么。
他要找什么他不知道,可却确信,只要找到了就一定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他一直找不到。
他在人界到处游荡,为了抵御人间的阳气,他似乎吸过很多人和动物的精|气,有多少,他也记不清了。
后来,他到了一座很大的城。是他变成骨精后到过的人最多最热闹的城,虽然人多阳气更盛,可人多□气也更方便。所以,他觉得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他的“觉得”很好。因为在这里,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那个“东西”原来是一群山贼。他是在他们被关在囚车里游街时看到的。据说他们心狠手辣作恶多年,朝廷好不容易才破了寨子将他们捉拿归案,将全部于秋后问斩。
看热闹的人类在额手称庆,似乎还在称赞着新上任的宰相,说这些恶人能落网都是这新宰相的功劳。
囚车里的山贼们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无所忌惮地怪笑着,大喊着“死就死,爷爷们早已活得够本,二十年后爷爷们再回来”。
很多东西他都记不清了,那怪笑却让他觉得莫明熟悉与无比厌恶,所以他知道,他要找的“东西”终于找到了。
他一路跟着囚车,到了一个关押着很多人类的地方,似乎就是人类口中的天牢。
那些山贼因是所谓的重犯,还是新宰相第一把火烧得成功的证明,所以被特别关押在守备更森严的特殊牢房。
只是,森严是对人类来说的,可他是骨精。
他轻易便进了牢房,轻易便将那些山贼带了出来。看到他们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找他们是要做什么,虽然他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他是骨精,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怎么做。
他将那些山贼带到一个隐匿的山洞。当他在他们眼前一点点现出原形的时候,这些“二十年后再回来”的“爷爷们”,脸上总算显露出恐惧之色,嘶声尖叫着四下逃窜。
可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人类,自然怎么逃也逃不出他布下的结界。看着他们极度恐惧、涕泪纵流的丑态,快意从他漏风的胸膛升起。
他问他们有没有妹妹,问他们的爹有没有手很干净的好友。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很和善,可是那些山贼一点也不配合。听到他开口后似乎恐惧更甚,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在一边静静等着,等到他们逃得没力气逃,抖得没力气抖,然后才慢慢上前。先挑了一个之前在囚车里笑得最大声的,张开了嘴,用他很钝的上颌骨和下颌骨,开始一点点啃咬撕裂他的血ròu。
那个山贼眼看着皮肤血ròu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上剥离,不知是因剧痛还是恐惧,整个脸变形成极为可笑与丑陋的形态,然后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