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君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股热情,总之一想到就快要走了就忍不住放肆一点,好似要留下一个纪念。
从前这种事都是薛开潮主动强势,他只需接受就好,现在却忍不住投身而入,缠着不放,也顾不上羞耻了。他终究是过了几个月安稳平静的日子,又被众人照顾出了感情。薛开潮虽然姿态一向冷淡端肃,但其实对他也很好,舒君几乎烧成一把火,豁出去在他脸上胡乱的亲,还说胡话:“喜欢……喜欢你……主君,我会想你的……”
却不料薛开潮其实也从未听人说过这种话,闻言浑身一震。
至情至性的热忱最容易融化他这种坚冰,虽未回应舒君的胡言乱语,却牢牢把他罩在身下不放,也算是一种回答。
二人逐渐失掉最后自持和清醒,不一会舒君感觉到腰间被磨得发痛,往下一摸,却发现薛开潮腰间蔓延出鳞片,白皙肌肤都变作深青。舒君还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薛开潮,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被拿开手,薛开潮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脖颈肩膀,看上去森然无情,虽然吓人,可这种时候只能令人更动情。
舒君现在多少沾染了一些蛇性,对龙是本能的害怕,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两条腿僵直瘫软。薛开潮自己也察觉了,伸手在自己的侧颈上摸了一把,忽然歪了歪头。
历来人都把龙看得太重了,舒君也不能例外,崇敬仰慕和不可置信交缠在一起,让他情不自禁颤抖起来。这歪头的动作里带着一丝纯真,可是在逐渐泛起金色的那双眼睛之下,舒君浑身酥软,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侧头去舔薛开潮的手背。
如果有一天他要死的话,就让他被这条龙杀死吧。
舒君生平从没有过什么信仰,但亲眼见到薛开潮变成龙出现在床上,忽然发觉自己对薛开潮的感情如此复杂,差不多已经可以称为信仰。
他被拯救,被引渡,脱胎换骨,才窥见龙的真容。
而这条龙正对着他俯身而下,额头上冒出两颗小芽般的龙角。舒君呜咽一声,闭上眼睛颤颤巍巍搂住他的脖颈,温顺驯服,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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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龙龙,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
第17章 扶林山下
舒君从未说过,面对龙的气息他心中除了战栗,还有倾倒。
龙的迷人庞大而宏伟,是人永远无法拥有的那种光辉。他软绵绵的躺在龙的身躯之下抬手去抚摸那对慢慢探出来的龙角,触感温润冰凉,好像乳白色的珊瑚。
那对金色竖瞳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瞳孔中央有针尖般小的无底浓黑,长长睫毛半拢在低垂双目上,要看清他的神情简直如同雾里看花。
舒君并不害怕,但仍旧颤抖不止,胡乱在薛开潮肩头后背抚摸,鳞片刺手,光滑微冷,而他却滚烫炽热且柔软,就好像那落在身上的锋利目光能够把他撕成碎片一样柔弱。
强弱对比实在太鲜明,舒君甚至不相信自己方才还在下意识的反击薛开潮的行动。
他把嘴唇印在龙肩头的鳞片上,喃喃低语:“我该走了。”
这是深夜,幽雨定的集合地点在法殿后面的林子里,而他只是来辞行的。
薛开潮静静地看着他,略作停顿后松开手:“去吧。”
舒君拢一拢衣襟,重新系好腰带,站起身来抚平身上的褶皱,勉强笑一笑,仍旧是少年人天真没有忧愁的样子:“拜别……主君。”
他心中莫名其妙有很多离愁别绪,好像再多停留眼泪都要滚出来一样。离情依依,甚至恨不得重新扑进衣衫不整躺在床榻上的薛开潮怀里去,牵着他的衣襟再说点什么。
然而说无可说。
毕竟只是跟着幽雨去历练一番,既无危险,归期想来也不会太遥远,太多的舍不得反而出现得意外,他也不好意思流露出来。
于是缓缓离开,临出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薛开潮坐在床帐深处,灯光软暖,夜明珠柔和光晕落在他脸上,又寂静,又寂寥。
舒君终究扭过脸去,坚定的向着前面走去了。见到幽雨时已经一切如常,黑袍里头用白衬,腰上挂着皓霜刀。
幽夜年纪小,在原地蹦蹦跳跳。
三人一路向南,先是坐车,骑马,然后乘船,到了鬼宗扶林山门前二十里。
时值黄昏逢魔时刻,周围水网交错复杂的扶林山脚下居然刮起风沙,茫茫一片遮天蔽日。舒君心里一紧,看向幽雨。
幽雨叹息一声。
幽夜向上看看,脱口而出:“有人来了!”
一路走来,扶林山附近阴气森森,到处都反常,如今在黄沙里看见人影,三人迅速靠拢在一起,手放在腰间严阵以待。
那人影十分纤细,几乎一只手就能折断,走了许久。四周寂静无比,只有风沙的声音如同鬼哭,而那人忽远忽近,不知用了多久才到了面前。
舒君手心都汗湿了,硬是把绕在手腕上蛇头前探的竹叶青塞了回去。
“此处乃鬼宗禁地,客人因何来访?”
是一个细细的女子声音。
眼前的小姑娘看年纪只有十四五岁,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细细两道罥烟眉,身上衣裙不沾灰尘,看来是鬼宗颇有修为的弟子了。
幽雨默不作声,在背后打手势叫他们安静,自己掏出有薛开潮钤印的手令:“我们是法使,自洛京而来,查问鬼宗事故。这是令主手谕。”
小姑娘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屈膝:“既然如此,请各位随我进山吧。”
她语调平直,气息略短,无论脸色身形看起来都不够强壮健康,看着就让人忍不住为她担心。按理说这样的先天条件,不短命就很不错了,在别的门派根本无法修行。
然而在鬼宗,命格越轻越容易入门,越容易遇鬼越容易进阶。鬼修的路数不正,反常道而行之,因此这女孩行为虽然怪异,但在鬼宗却实属平常。
她说自己是鬼宗那走火入魔的老掌门的弟子,自幼上山拜师的,名叫徐青青。如今山上大乱,几个弟子都被师母派出来巡查,以免生人误入,或者山中凶鬼凶尸钻空子逃走。
言行之中无意或者有意的透露了一部分山上的情形。
幽雨顺便问起孟家那二位公子,徐青青答道:“二位客人与师娘一起合作,才勉强压住了师父,最近几日都闭门不出。”
闻言舒君和幽夜对了个眼神。
走进扶林山的时候他其实还有点紧张和些微恐惧,然而幽夜轻松自在,舒君频频侧目。幽夜毕竟看起来比他年纪小,还是个没长成的小姑娘。无论幽夜实际如何看待这件任务,她的存在都让舒君放松了下来。
其实人世间也从来没有少过神神鬼鬼的忌讳和传说,如今不过是要亲眼看见和正面遭遇了而已。舒君摸摸腰上的刀,也就渐渐沉静下来。
鬼宗建筑依山而建,随着地势高低起伏,如果不是在影影绰绰灯笼光影底下看,大概也挺好看。然而山上树木林立,山路狭窄曲折,只是从山脚到山门一段路就阴气森森,实在令人无法放松警惕。
舒君就算了,他来这一趟无论是薛开潮还是幽雨都没有指望他能顶上什么用,紧张是必然的。然而就连幽雨和幽夜也是面不改色而肩膀紧绷,做足了准备。
进入山门之后,明显感觉到几乎濒临崩溃的护山大阵仍然在运转,虽然寒风飒飒令人一凛,但安全感油然而生。
徐青青带着客人们进入传送阵,将一行四人直接传送上山,但却没有到迎客的正殿,而是在后面。
几个筋疲力尽横七竖八或倚或靠的弟子从地上弹起来,宛如惊弓之鸟,惊疑不定:“师姐?!这些是什么人?”
大概徐青青是自己人,还算可信的,所以虽然警觉,但并没有即刻摆出准备攻击驱逐的姿势。
徐青青仍然是那副体虚气短,波澜不惊的样子:“是客人。”
幽雨又拿出手书,表明身份之后强弩之末的几个弟子松了一口气,纷纷散开。然而他们投来的目光闪闪烁烁,仍然未曾卸去防备,不用多了解什么也猜到有鬼了。
搞鬼的鬼。
幽雨三人短暂的对了个眼神,继续问徐青青:“夫人何在?还有那两位孟公子,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