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番外(156)
青君带了丝孩子气的得意:“现在也比你厉害呢。”
殷平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往怀里轻轻一搂,下巴搁在她脑袋上,轻声道:“是啊,所以小小年纪就成了闻名东陆的南楚大国手,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青君伸手将他拦腰抱住,一双眼睛望着火盆里的光静静出神。
她至今都忘不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殷平的情景,少年身上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巨大的疏离感与冷漠,让那时候才十一岁的她竟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意,殷平总是冷着一张脸,仿佛谁一靠近他就会被他手中的剑划成碎片。
可那时候的青君却不怕他,她知道殷平的身份,也知道他刚刚经历过怎样的苦难,非但不像别人一样见他绕道就走,反而还试图想要去接近他,她想看看,这个当时敏感而又脆弱的少年,到底能挣扎到什么时候。
当时的她年纪也小,虽然年少成名,可心性却还是小孩子一样,所以并不大懂怎么去安慰和接近当时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灾难的殷平,她最擅长的就是下棋,最喜欢的也是下棋,所以她当时就拿了她最喜欢的东西想要去讨他欢心,却不想一次次被少年的恶言恶语给激的差点扭屁股走人,若不是想到他的遭遇,她觉得,那时候她一定不会再搭理他了。
后来她偷偷拿了张宗移的那把桃木剑去逗殷平,却不想那天殷平在看到那把剑的时候,一向冷冰冰的脸,终于出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悲恸,他当时坐在屋里的角落处,也不点灯,就那么将头埋在膝盖里,坐了一整夜,而她竟也傻乎乎的守在他身边,看了他一整夜,两人直到第二天晌午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饿了。”
这是那个少年有生以来对她说过的第一句好话,她却惊的差点一屁股倒坐在地上。
“啊,那那那那那那,我给你拿吃得来好不好?”她赶紧说着就往外走,生怕他一会儿反悔了。
可是等她拿了吃的再进来的时候,少年殷平已经靠在角落的墙沿上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本来想叫他起来吃饭,可少年殷平睡得很沉,她有些局促,就愣愣的站在那开始细细打量他的模样,只觉得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真好看。
“你看够了吗!”
少年殷平闭着眼睛忽然开口,将她吓了一跳。
“没没没,啊,看,看够了......”
她自察十分不好意思的闷着声开口。
“之前不是总说要跟我下棋吗?棋呢!”
少年殷平睁开眼睛,眼底满是淡红色的血丝,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
“啊,在在在在呢,我,我这就去拿,你你你你等着!”
她刚准备往出跑,就被少年殷平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忍不住回头,只觉得少年殷平的手又冷又糙,抓住她的力气很大,她忍不住挣扎了两下:“哎,你你你你轻点啊......”
少年殷平一愣,手下的力道确实轻了不少,却没松手。
“干什么去?!”
青君皱眉道:“你不是要下棋吗,我我我我我,我去拿!”
“不用麻烦了,门口那块地上画个棋盘出来,找些碎石当棋子就行了。”
“啊?”青君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少年殷平很粗暴的喝了一声,吓得青君忍不住红了眼眶。
“画就画,凶什么凶!”她赌气似的一把甩开少年殷平的手,背着他往出走的时候忍不住抹了抹眼里差点流出来的泪水。
“你站住!”少年殷平在她身后喝道,她别扭的不肯回头,却还是站住没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少年殷平忽然走了过来,他个子很高,站在青君面前,跟个大人似的,为了不让他看见自己没出息的红了眼睛,青君将头偏了过去,却不想少年殷平忽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脸色不大好,带着深深的疲惫,却难得柔和了下来,说:“我......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你,你别哭。”
一听这话,本来都不想哭的青君只觉得更委屈了,眼泪唰唰的就往下流,小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却硬骨头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这么多天你一直变着法子来逗我开心,我不是有意这么对你的,你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些心思实在让我很感动,可是我......”
“什么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青君忽然闷着鼻子朝他吼了出来:“我,我要不是见你,见你老一个人呆着,怕,怕你难过,我,我才不理你,你谁啊你,我,我都不认识你,凭,凭什么受你的气!你,你真当我愿意,愿意搭理你呢!要,要不是我老师,他老人家跟我说,说让我一定,一定照顾你,你,你以为我,我稀罕跟你说话吗!”
她抹着眼泪哭的像是决堤的闸口,竟让少年殷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女孩子这种生物他本就接触不多,现在面前来了个小不点,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那......”他皱了皱眉,想着话要怎么说,就见青君忽然将手背上透明的黏糊糊的东西一把抹到了他身上,他错愕的看了一眼,竟然是她的鼻涕。
少年殷平:“......”
“那什么那,用不着你安慰我!”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继续往出走,少年殷平这次轻轻将她拉住,柔声问:“你干什么去?”
她没好气道:“画棋盘!”
少年殷平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后来......
外面传来一身不大的响动,武士忽然来报:“王,外面有位剑客前来拜见。”
青君回过神来跟殷平互看一眼,后者皱眉问道:“什么剑客?”
武士说:“属下不知,来人只说是王的旧识,若是您不肯见的话,属下这就将他赶走。”
殷平不明就里间,青君忽然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开口道:“殷平,是他。”
殷平一愣,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而后一双眸子闪过一丝阴骘,冷笑道:“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去找他,却不想他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让他进来!”
黑衣长袍的剑客背着一把太阿剑在王座下首不远处停下脚步,他头上还没来得及消融的雪像是生出的银丝一般,丝毫不在意殷平脸上的冰冷,他含笑朝上首恭敬一拜,沉声道:“时隔多年再见,二王子,可还记得在下?”
殷平放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的面庞,沉声道:“晏寄道!殷平这些年一直都不敢忘了你的名字。”
“那就好。”晏寄道十分随意的伸手将身上的残雪拍个干净,他这些年似乎没怎么变过,连眼角的皱纹都没有多出一根,“这些年,在下也一直记得当日的二王子,帝王之子的风姿,实在是令人难忘的很。”
殷平冷笑道:“不愧是这两陆第一剑客,居然敢只身来我北都城,好胆!”
晏寄道摆了摆手,笑道:“在下此次前来并不是肆意生事的,二王子......哦,现在应该称呼您一声‘北境之王’了,你倒是比你父亲更有一番帝王之势,倒是很像先祖铁尔沁王啊......”
殷平:“你若是来跟我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废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以你的身手,也别想轻易出了身后的那扇大门。”
晏寄道笑了笑,说:“在下知道因为当年之事,北境王对在下恨之入骨,可当时在下也是受人之托而已,要说起来,张宗移当年能那么轻易从梁国英刀下将你救走,也还是有在下的几分功劳,北境王不会不领在下之情吧?”
殷平冷笑:“若非如此,你以为我能许你站在这说了这些废话?”
晏寄道叹气道:“看来北境王还是恨我入骨。”
殷平说:“本王一日也不敢忘记当年我夜北神刀和神弓两位将军是怎么死的。”
晏寄道摇头道:“即便是没有我,北境王以为秦硕明和顾灵均他们二人还能活么?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梁国英二十五万大军北上,你们北陆只有不到十五万人马,胜负早就分的如此明显,何苦将这罪责按在在下的头上?”
殷平:“所以你来是要在这耍无赖的么!”
晏寄随意道:“非也,在下此次前来并不是有那么多闲心跟北境王扯十几年前的旧事,而是来给王送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