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侍郎督军手记【CP完结】(4)
然而一道求见的通报打断了他的继续深入。
第11章
来求见的是个主动交保护费的行脚商,他做的是从南往西倒卖布匹的生意,途中要经过关外交战区,为此特地来打点各位军爷,求求高抬贵手放他一路,要是沿途能有所避让就更求之不得了。
原本他事先都打听好了,广武卫有哪些驻地军官,大概要备什么东西,按人头都点清了,到了帐前却突然傻眼:没想到突然多了一个打京城来的刑部侍郎!
不过这位也是个商业奇才,遇事丝毫不慌,竟然反手从车上拽下来一个银纱覆面的女子,对江蕴拱手解释道这是个伊比利亚女奴,美艳不可方物,原本是要娶回家当妾室的,大人要是不嫌弃就送您了嘿嘿嘿。
对面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郑融:“拿走,他高风亮节,他不要。”
江蕴:“哦?让我瞧瞧有什么特别之处。”
郑融:……
那少女卸下面纱,露出的是一对猫儿似的蓝眼睛,惶然四下望着,楚楚可怜极了。
江蕴摸了摸下巴打量片刻,在郑将军能烧穿后脑勺的瞪视下拍板决定收下这份厚礼。
据说那少女名叫丽姬。郑融倒是不怎么担心丽姬给他平白添一顶绿帽,性别倒是其次,主要是丽姬大字不识一个,汉话水平也仅停留在说你好谢谢的程度,不太可能达到和江蕴滚到床上去的“花前月下”标准,顶多摆在那赏心悦目一下。
可第二天一早,属下飞奔来报,说江大人好像被那个西洋女人拐跑了。
第12章
这人一丢实在非同小可,就连牲卒养的狗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要负责帮指挥使找老婆。等到人们终于大费周章地摸到踪迹时,发现人家没有跑远,就到附近的一处云市上和丽姬赶集去了。
云市是每月十五出现的流动集市,地点并不固定,主要由南来北往的行脚商和居住在关隘附近河谷的本地居民构成。后者成分十分复杂,有漫长的混居通婚历史,早已经分不清汉人和外族了。
丽姬比划比划:“以前不打仗的时候,这里要更热闹许多,卖的东西也丰富。”
江蕴比划比划:“那现在都卖什么?”
丽姬迟疑了一下,比划比划:“有什么卖什么。”
于是他们在云市上看到了一派卖儿鬻女的热闹场面。
战乱加饥荒的地区,人命是最贱的,几吊钱牵走一个女儿的比比皆是,这些买卖和卖吃穿用度的小贩均匀混杂在市集上,已然形成公开化产业,没人对此表现出大惊小怪。江大人以他自己的方式打量着这一切,有一个摊位上拴着名待价而沽的青年男子,这显得有些突兀。成年了总是不如小童和女子值钱,一般卖不上什么价。
店家瞧见他驻足,咧嘴笑了摸出剔骨刀来,说我这是菜人,卖来代餐用的,您要是中意我这就给你剁块肘子带回去尝尝鲜……
据有经验的店家说,人肉不似猪羊,更容易腐坏,因此菜人还不能一刀毙命,须得现割现卖,最好保证一直活着。江蕴看了看那人的眼睛,曈中一片麻木的混沌,估计已经骇得丢了魂魄了。
眼看那刀快要落上去,江蕴忍不住制止:“老板您还是别剁了整个卖我吧。”
第13章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人出去玩,三个人回来。
江蕴看着自己冲动消费的产物也有点难办,这人比牲畜还僵硬,牵一下才走一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缓过神来。丽姬对他比划,说怜悯是神赐予的美德,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肯承担美德的代价。
这句话超出了肢体语言能够表达的极限,江蕴没听懂,丽姬于是只是笑,低下头来亲吻他的手指。
他们一出市集就看见郑融在外边骑着马亲自等着,见面他二话不说十分熟练地把江大人拎走,喜提刑部侍郎一名。
丽姬表现得很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女奴,八风不动姿态端庄地被留在后面,但她暗中观察那满脸木讷的菜人,觉得后者似乎在指挥使动作过于粗暴时挪动了一下。
第14章
经了刚才市集那一遭,江蕴感觉十分窒息,当然也有可能是郑大人拎他领子的手劲太大导致的。总之这一路上都非常压抑,直至回到军营才有了点阳间的气息。
校场上士卒们正在比赛跑马,喊声震天,还有一撮人围在角落里偷偷开盘下注。郑融身手了得,跟鬼似的凑到赌局边上问他们在干什么,庄家一回头差点把魂儿给吐出来。
当时气氛凝重极了,参与赌博的小卒们都想着免不了一场责罚,结果一个书生模样的俊雅青年探过头来,问庄家为什么其中两堆的角子格外的多。
那庄家偷偷觑着指挥使的脸色,见后者竟无阻止的意思,那就是等于在纵容了。于是笑道:“长官瞧好了,这两匹是营中唯二的关中名马,一匹是抱月雪蹄青骢马,另一匹是玉顶骦霄枣骝驹,都是夺冠种子选手。”
江蕴:“那我也选一注买。郑大人觉得哪个能赢?”
郑融也搞不懂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仔细瞧那两匹马,青骢马性烈,枣骝马温良,各有各的好处。郑融以他多年骑射的经验观察得出,这匹烈马跑得更快。
江蕴则认为良马与骑手配合得更好,说不定会以巧取胜。
郑融:“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将帅尚且自顾不暇,此类只马小卒,全凭力勇得胜而已。”
江蕴:“烈马奔突无忌,怕是最后落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连看马赛的人也不得安生。然若是细水长流,或许尚有转圜。”
他捉住郑融的手,一双翦水般眼瞳从下往上望过去:“将军三思。”
他们各在中意的赛马上押了半角钱,士卒们重新喧嚷起来的喊声和鼓皮一起轰隆隆擂过一通,良马和烈马各自往前跑开了。
第15章
卢庭嘴里叼着半截草根,蹑手蹑脚地从帐外将毡布扒开一条小缝往里看,瞧不全江蕴的影子,倒是能看见另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跪在塌下握着江蕴垂下来的一只脚腕,两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这蛮人奴隶的后脑勺辨识度很高,因为头发是卷的,和旁人不同。起初军中知道来督军的官老爷花买了个菜人回来时大都等着看笑话,说句冷血的话,能沦落到荒年被拉出去当肉卖的人自己多半也不是什么完璧无暇的好人,不是身患残疾被家中抛弃就是流放至边境的重刑犯,为他赎身就是搭了块烫手山芋。江蕴本身倒是不在意,甚至闲来无事还拿着本淘来的集子教他说两句汉话——要知道得江大人辅导学习,那可是和如今东宫一个水平的待遇了。
卢庭瞧着瞧着,总觉得十分别扭。那人不仅毛发有异,连骨架和肤色都好似微妙地较常人更粗犷,颈背处筋肉虬结隆起,比起人类更近似未经驯化的野兽,而江蕴那截白生生的小腿被捉在手里,一衬之下显得更加不堪折损了,叫人想到刚抽条的嫩竹。
校尉把毡布复原,没事人似的回到帐前求见。进去时他瞧见奴隶原本正和半倚在榻上的江蕴说着些什么,神色也很放松,见他一来笑容也消失了,整个肢体动作都高速地戒备起来,缩手缩脚地蹲着。
卢庭那股在江大人面前讨巧卖乖的好胜心马上被挑起来了,面带无辜地讶异道:“是我吓到他了吗?真对不住,唉,我不是故意的。”
江蕴说:“不怪你,是他还没习惯生人。阿挈礼,到屏风后面去歇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还有名字的?卢庭好奇地打量着阿挈礼,见他挺健壮的一个大男人听了江蕴的话就像训练有素的犬只一样一言不发往后面走,悄悄撇了撇嘴。
照江蕴的说法 ,阿挈礼作为奴隶漂泊已久,已经习惯了将自己视为与“主人”不同的物种,乍然放他自由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就这么暂且带在身边,也好慢慢教其适应环境。
阿挈礼倒是适应了,卢庭可不是很适应跟江大人谈情说爱的人空间里还有另一个大活人杵着,只好将柔肠百结暂且放在一旁,先谈谈正事。
指挥使打算在十日后开拔,这一次就不是往常的小打小闹了,而是铁骑踏入黄沙,正经的全面开战。这样一来广武卫将离开现在的烽火,作为督军的江蕴也该回京城复命了。
卢校尉说完,眼神三分忧愁三分眷恋三分壮志凌云还有一分若有若无的期待,意思是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不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