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主的傻儿(64)
“我…不明白。”凤韹似乎有些迷惘道。“他的眼睛治不好麽?”这双眼,凤韹伸手抚了抚,这双眼,很漂亮。犹如会说话般,这双眼,怎麽能看不见……怎麽能什麽都看不见。
水如云暗叹,道:“当年城主遭人暗算,身中剧毒,就算凤冥逼迫,也是令公子愿意给城主过身。这条命,能拖到今时今刻,水某真不知,该说老天垂怜──”水如云冷冷一笑。“还是残忍。”
走上前,只见凤惜面色泛白,水如云笑道:“之前,毒伤了神经,原是痴傻的孩子,水某到底还是逆了医道,现下毒涌向双眼,目不能视。不久,该是话也不能说,食无味,全身毫无感觉,痛苦至死。”
凤韹愣愣听著,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窗外,雪花飘落,这曼天美景,却只让人觉得凄凉。搂紧凤惜,发现那只瘦弱的手轻轻地拽著自己的袖子,凤韹顿觉得自己如同被人往心上磨了一刀。
“水氏如云……”凤韹的美眸映出少年的睡颜,似乎有些疲惫道:“退下吧……”水如云似乎有些意外,或许是因为眼前不可一世的男人对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
水如云淡淡道:“城主要是觉得,对令公子仅有愧疚的话……”望向那片雪花,“那便让他就这麽走吧。令公子要的,城主怕是给不起,也不愿给。”这倔强的孩子,要的,不过是凤韹对严珞俞之情里的万分之一。
“…冷……”怀里的少年轻声呢喃,凤韹连忙环紧少年。“…爹爹…爹…”凤韹似乎红了眼眶,对怀里的少年扬起嘴角,倾国倾城。或许,不久後,亦或,是明日,便再听不到这孩子,唤自己──爹爹。
第108章
兴许是那双眼看不见了,凤惜竟也不惧,刚开始还是有些抗拒,但几次从凤韹怀里醒来,便也不陌生,心里贪图这份温暖,却以为这些都是在梦里。凤韹似乎将事都搁下,凤惜此刻只吞得下粥水,凤韹一口一口喂著,只见那孩子吃得小心,双眼疑惑地向四处瞟,双手轻轻拽著凤韹的袖子。
不安。所以才会依赖自己麽…?却觉得心底涌出一种感觉──满足。不禁,目光有些柔和。这就是,自己从前如此厌恶的孩子麽?自他出生,便没好好看照。似乎还记得,当年那老奴,抱著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雨下得很大,自己当时方遭聚变,一见这孩子只觉得恨由心生,一把扯过,便狠狠摔在地上。那时,孩子才出生,还不足月,自己当时,可是想杀了这孩子?
不止一回,许多次,想亲手结了这孩子的性命。如今善待这孩子,可真是因为愧疚──?
“咳!咳咳!咳──”凤惜忽然猛咳,“咳──咳!呕──”硬是将方才吞入腹的粥水吐了出来,夹带著血丝,触目心惊。“来人──!”凤韹抱著凤惜,侍女连忙上前,刚碰到少年,只听凤惜猛地大叫:“啊啊啊──!!”
凤韹不禁一顿,搂紧了凤惜,却不知怎麽安抚。因为看不见,才更加惧怕外来的碰触。凤惜自小吃了不少苦头,也是从小被人打骂到大。心底深深的恐惧到此刻才抒发出来,死死地拽著凤韹,身子剧烈发颤,双眼禁闭。
“莫怕。莫怕……”似乎感受到那深深的不安,凤韹细声道。“惜…惜儿…”感觉凤惜一震,那双拽著自己袖子的手松开,却转而搂住自己。良久,才听见怀里的少年小声唤道:“…爹……”很轻很轻,似乎还有些後怕。
这…可是在唤自己…?凤韹不晓得,这孩子曾经依赖的,毕竟不是自己。
想到此处,凤韹只觉得心头发酸,便任由凤惜抱著。转过头,冬日依旧寒冷。望著窗外,凤韹不禁微微一笑。似乎可以看见,一个少年,在春风花开的季节,健康奔跑著。
那少年转过头来,对自己笑著,像桃花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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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惜儿身子稍好,爹带你去南方,那儿气候暖和,在那里置个宅邸,每年春日,还能赏花……”
“惜儿知道麽?东北的大漠,那儿是圣皇都管不到的地方,那儿有个奇怪的坐骑,叫骆驼。那儿的人热情自由,等这儿的事告一断落,到那儿也是好的。”
凤韹轻声道著。感觉怀里的少年疑惑地抬头,已经有几日没听这孩子发出声音。直到今日,水如云沉默不语。话也不能说,食无味,全身毫无感觉,痛苦至死。话也不能说了麽……
少年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身子依旧冰冷。凤韹缓缓道:“明日,爹带惜儿出外走走,可好?”得不到少年的回应,凤韹俯身,只见少年似乎有些期待,对著自己扬起嘴角,呀呀的几声。轻轻抚摸那不断凹瘦的小脸,这张脸,是像谁呢……
“再叫声爹爹,惜儿。”似乎很久,没有如此对人细语过。“惜儿?惜儿?”凤惜,很好听的名。凤韹牵起嘴角,有些苦涩。
“凤惜…凤惜……”俯身,在少年的眼上细细吻著。感觉怀里的少年抖了抖,却没有抗拒。“再叫叫爹爹。不叫,爹就不要你了。”凤惜似乎一惊,拽著凤韹的手有些不安地挥动著。
却没听到,少年唤自己爹爹。
绝美的容颜有些苍白,凤韹轻轻一笑,如此纯净。错过了俞儿,此生便不会再放开你。将唇印在少年的唇上,没有一丝杂念,没有掠夺,如此温柔。
“骗你的。”
第109章
将少年裹了一层又一层,抱在怀里,便上了马车。宽敞的车内置了火炭,温暖舒适,但凤惜的手脚依旧冰冷。拿了块碟子里的糖糕,撕了一小块,放入凤惜嘴里。凤惜嚼了许久,随即满足一笑。
马车缓缓走著,依旧有些颠簸。将凤惜搂紧些,感觉那小身子挣了挣,便附耳轻声道:“爹带你去一个地方,乖。”而後,想到什麽似的,从车内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只见盒子里头,置著一对小人偶。将人偶取出,放在少年手里。
凤惜疑惑地摸索著,只听凤韹道:“你之前喜欢的,爹替你收了起来。”凤韹的神色有些黯然,或许这孩子不记得了。抚摸著那头稀疏的发丝,缓缓道:“这是夫妻偶,祈愿夫妻能白头到老,长长久久。”良久,凤惜愣愣摸著那对人偶,而後轻轻抱在怀里。脸上,挂著笑容。
修长的五指,徐徐握住那双冰冷的小手,还有那对人偶,久久。这份温暖,来得太迟,那双手,依旧冰冷。
曾经,那孩子在角落偷偷瞧著,看著男人微笑地抱起男孩和女孩,小心上前,拽著男人的袖子,却被无情挥开。曾经,在那林子里,小孩在男人怀里,望著夜晚的星空,十指交握,简单而温暖,却不是属於自己的幸福。曾经,在那寒冷的密室里,赤裸的孩子,看著男人抱起棺木里的骷髅,决绝地离开,没有回头,不论那孩子如何乞求。曾经,那呆傻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在夜里流泪,男人的手,抚向少年的脖子,终究还是没有下手。曾经,呆傻的少年远远看著,男人与少女相拥,箫瑟合鸣,傻傻微笑著,泪水却从未止过。
太多伤害,当那份珍惜来到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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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山脚下,大雪封山。凤韹将凤惜抱下马车,紧紧搂在怀里,稍避开一些寒气。凤惜卷缩著,拽著男人袖子的手却不曾放开。凤韹轻声耳语道:“莫怕,爹抱你上去,一会儿就好。”想让少年安心,在那额上落下一吻。“莫怕,惜儿。”
稍稍运气,吞吐,纵身一跃。
仅是一会儿功夫,只听凤韹淡笑道:“惜儿,到了。”怀里的少年颤了颤,虚弱地从男人怀里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可怕。放眼望去,那山头冰雪堆积,只见两个坟头,萧索凄凉。
抱著凤惜走上前,单膝跪在一个坟前。瞧了瞧那坟墓,目光柔和,凤韹缓缓道:“娘亲,孩儿不孝,久未来瞧您一眼。”细细抚摸著那坟,柔声道:“这是孩儿的儿,唤凤惜。”俯身,望著凤惜,道:“惜儿,这是你奶奶,就是,爹的娘亲。”
只见,凤惜动了动。良久,伸出那枯瘦的双手,循著凤韹的手,抚摸著那墓碑。“娘亲,惜儿是…很好的孩子,孩儿却没好好待过惜儿。”一句,沉默。抱著凤惜,退了一步,对那坟墓深深一拜。
凤惜动了动,探出头,任由凤韹拥著走向另一边的坟墓。俯身跪下,将凤惜放下,双手却没放开。看著那墓碑,沉默不语。凤惜无力地靠在凤韹身上,细声咳著。只听凤韹淡道:“这是你的娘亲。”
“珞俞,这是我们的儿。”对著墓碑,扬起笑容。“惜儿,冷麽?”搓揉著凤惜的手指,只见少年的脸色越发苍白。凤韹面色沉重,转头,看著那墓碑,缓缓道:“珞俞,是韹二哥对你不起。”将腰间的配剑取下,宠溺笑了笑。“我们之间,在十五年前便结束了,是韹二哥一人的执念,珞俞在天上可是要好好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