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蛮女(6)

作者:玉朵朵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一个纯真的女生,本应该无忧无虑,却因为不同于其他人的出身背景,不得不面对国仇家恨。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却为了同一个女生,纠结,心疼。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立场,却为了同一个人爱情。他(她)们背负的是国仇家恨,他她(们)卷入的是阴谋的旋涡,等待他(她)们的是未知的未来。 点击展开

鬼叔叔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接着又是一声轻叹。然后,提步往暗口方向走去,我敛了满腹的无奈,慢慢地尾随在他身后。

窗外天色渐明,直到最后的一缕黑暗也慢慢散在东方渐渐泛白的晨光里,我揉揉眼睛,掀被下床,走到铜镜前,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有丝丝缕缕的线头垂着,裙角竟还扯破一个大洞,想来定是昨晚在树上蹦跳逃窜的结果。

左面伙房房门“啪”地一声,我慌忙探身向外透窗看过去,娘亲端着早点自廊子里一路向对面走去。我回身轻轻关上窗子,又蹑着步子走到门边插好房门,这才冲到衣柜前,……

“小蛮。”房外娘亲边柔声叫着边轻叩房门,我应声后心中一慌,腰带“啪”一声落于地上,腰带两端娘亲用翡翠玉珠做成的流苏已散开几个。

我一阵心痛,因多年居于谷中,我们三人服饰多是娘亲纺的蚕丝做的,单一的米白色,我未下山前,脑中也曾认为世间之人所穿衣衫均是如此,可下山后却发现并不是这样。娘亲听我说后,也曾尝试用花草染些颜色,但结果却是染过颜色后还不如原有的好看,遂最终放弃。娘亲眉头皱了几日,最后忽然把自己所有的首饰拆得零零碎碎,然后把拆下来个个、片片绣、缀在我的衣衫上,而这件绣有青翠玉珠流苏腰带的又是我的最爱,这些翡翠玉珠拆自娘亲最珍爱、最常戴的一对耳坠。

“小蛮。”娘亲许是听到了房中动静,已不再敲门,只是轻声唤着。

我忙把换下的衣衫收起来,然后弯腰把玉珠捡起,过去打开门,嘟着嘴,向娘亲伸开手掌,“娘亲,我不小心摔散了。”

娘亲抿唇浅浅笑了,“傻丫头,散了再缝上,别苦着脸。”

我笑着点点头,依在娘亲肩头,娘亲揽着我的肩头,边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及腰长发,边拥着我一起跨进房门,嗔怪道:“小蛮,还是不知道叠叠被子。”

我伸伸舌头,向她做个鬼脸。她宠溺地看着我轻摇头,点了下我的额头,向床边走去。我依在桌边,把玉珠放下,看着娘亲纤瘦的后背,心头有些泛酸,口中却娇笑着道:“娘亲,不叠了,晚上不是还要用嘛。”娘亲回头睨我一眼,又是轻轻摇摇头,笑而不语,弯腰开始为我收拾床铺。

正在这时,房外传来鬼叔叔的声音:“小姐,吃早饭了。”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昨晚的发生的事一下闪了出来,我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面具,放在床头的……面具。

我如利弦之箭冲到娘亲身边,把被子从她手中抢过,拎住两个被角,两手一甩,如渔夫撒网一般,被子已被我平摊在床上,如此一来,床头也就被盖的严严实实。

然后,迅速转过身子,搂着她的胳膊便向外走,边走边道:“蛮儿已是大姑娘了,这点小事,哪能让娘亲动手,吃过早饭蛮儿的房间自己会收拾的。娘亲,早饭吃什么?……”

娘亲轻柔地抚抚我的脸,“吃栗粉饼,你最喜欢的。”

娘亲并没有发觉我的异常,但我内心依然忐忑不安,耶律宏光招惹不得,可是娘亲的面具也丢不得,怎么办,怎么办?

见我没有回应,娘亲收了笑,“怎么了?”

我猛然回神,扯出大笑脸,佯装欢呼,“娘亲真好,知道蛮儿想吃了,……鬼叔叔,要拿今年春天新割的蜜,……”

听我叫嚷,娘亲仍是她的一贯动作,轻轻摇了摇头。但鬼叔叔却似觉察出了什么,眉头微皱看我一会,面上闪出一丝狐疑神色,我一呆,正在担心他瞧出了什么,此时,他却瞅了眼我身侧的娘亲,隐去面上表情,嘴角现出了丝笑。

……

自那日早饭过后,总想着寻个机会出谷把面具抢回来,可是鬼叔叔却如影随形,不论我在山谷何处,他总能出现,不离我的左右。看样子,那些契丹人不出山,自己休想踏出谷外一步。

阳春三月,碧云蓝天。山中花草显吐绿、水中鱼虾始跳跃、空中燕雀欢叫喳……此时此景,我本应在谷中嬉戏玩耍,可如今,我却走一步三回头,慢慢向山外走去。

再次回头,眼前已无山谷的影子,我心头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来,咬牙忍下去,在心底对自己说:“小蛮,都是你闯得祸,惹得娘亲伤心。”脑中不自由主又想起那晚的事。

……

除夕之夜。

娘亲我们三人围坐在桌旁,娘亲脸上挂着浅笑,那笑容虽浅,但又不同于往日,我盯着娘亲,打量许久,这才发现娘亲眉梢上扬、眼角微弯,那是来自心底里笑容。

这细微的变化不只被我发现,鬼叔叔看看娘亲,又瞅瞅我,最后也抿嘴笑起来,他边笑边端起酒觚为娘亲倒上,“小姐,既是今高兴,就喝一点。”娘亲笑着点点头。

桌上放着三个杯子,鬼叔叔倒了两个,便放下酒觚,娘亲看我一眼,拿起酒觚,慢慢把酒杯倒满,我心中暗暗嘀咕,难道娘亲想让我也喝。鬼叔叔看我一眼,显然也不解娘亲为何如此。

娘亲放下酒觚后,笑着对我柔声道:“蛮儿,把你床头的面具拿来。”

我手中之箸“啪”地落于桌上,心中一阵紧张,不明白娘亲为何现在突然想起了面具,鬼叔叔一愣过后,似是了然娘亲意思,也笑看着我。

瞬息之间,我脑中已转了无数个主意念头,可细想起来,却无一个可用。娘亲,鬼叔叔两人盯着我,一会儿工夫,我额头已涔出微汗。

娘亲起身,走到我身边,拭拭我的额头,关切地询问:“蛮儿,怎么了?脸上滚烫,额头还出着汗,莫不是受了凉?”我抓住娘亲的手,抬起着,盯着娘亲,喉间有些哽咽,面具已失的话还未出唇,娘亲已着急地问鬼叔叔:“年前采购的物品中可有药材?”鬼叔叔慌忙起身,向房门走去。

我忙起身,制止鬼叔叔,“鬼叔叔,你不用去取药材,蛮儿不是生病了,是,……是面具……丢了。”说到‘丢了’二字,我的声音已轻若蚊蝇,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否说出了那两个字,但是,我仍只盯着鬼叔叔,没有勇气回身多看娘亲一眼。

鬼叔叔前行的身形一顿,焦急脸色瞬间换上了担忧,只是这担忧的眼光不是看着我,而我投向了我身后的娘亲。如此一来,我越发不敢回身。

三人静默许久,空气也似是凝结了一般,我呆立当场,泪在双眸中打转。

背后的娘亲转过我的身子,笑道:“蛮儿,丢了就丢了,不打紧,过了年都十六了,是大姑娘了,莫要哭了。”

鬼叔叔的表情分明是很担心,可娘亲却这么轻描淡写,分明是……既是如此,我又怎么忍心让娘亲一番苦心落空呢?遂破泣而笑,双手环搂着娘亲的腰,撒娇道:“娘亲,蛮儿饿了。”

娘亲笑着为我拭了拭眼角,回过身坐了下来。席间,娘亲虽一直是浅浅笑着,可双眸却黯淡无神,那笑,只是强撑着的。

桌上本是自己喜欢的菜色,此时,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腊。鬼叔叔默默吃了会儿,忽然抬起头,对娘亲道:“小姐,既然已准备说出来,就对小蛮明言吧,这也是迟早的事。”

我心中一愣,随即又有点紧张,自己多年的疑惑在这一刻就要揭晓。

娘亲默一阵,放箸,先看一眼鬼叔叔,又看一眼我,最后敛了脸上的笑,轻轻叹口气,盯着我道:“蛮儿,你是宋人,姓赵,蛮儿是你爹爹给你取的乳名。”

我推开面前的碗,手臂叠放于桌上,垂头,下巴依在手臂上,盯着娘亲,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些酒,娘亲双颊微红,眸子竟也一反方才的黯然,而是奕奕有神。

见她一直盯着对面的蚕布帘幔发呆,鬼叔叔慢慢地抿着酒不作声,我则是一目不眨盯着娘亲。

以前没下山前,不知道人有美丑之分,只是认为每个人长得不同而已,但是下山几次后,却发现并非如此,男人是有魁伟单薄、潇洒猥琐之分的,而女人也是有高挑娇小、美丽平庸之分。

娘亲在女人之中是美丽的,她的那种美不是娇媚的,而是清丽,……我一时之间有些说不上来用什么形容,默默想一瞬,悟出了那是种脱俗的美。

我想到这里,自顾抿嘴一笑,自己长的有八分像娘亲,夸娘亲的美是脱俗的,岂非变相说自己也是超出凡尘的。

娘亲回神恰好看到我在傻笑,她眉头微蹙了下,默盯着我问:“你是宋人,因为这很高兴?”

我抽出手抚抚鼻头,后掩口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摇摇头,娘亲眉头舒展,伸手抚抚我的长发。鬼叔叔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好笑地看着我,问:“小蛮,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我甩甩头,拉着凳子挤坐着娘亲身旁,奇道:“我们既是宋人,为何住在这宋、契丹交界的深山之中?”娘亲看了眼鬼叔叔,面露迟疑神色。

见两人有些顾虑,我默想一瞬,猛然间恍然大悟,我看看娘亲,又看看鬼叔叔,两人似是仍在犹豫,我笑道:“我明白了。”我话音刚落,两人诧异的目光全集中了过来。我仍笑着道:“爹爹一定是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而娘亲是契丹贵族部落中的女儿,所以当时娘亲和爹爹的婚姻没有得到家人的祝福,才躲到这深山之中的,可是爹爹呢?怎么从未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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