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总想让我怀孕+番外(9)
夏焉不看夏昭,嘟囔道:“我没以为。”
夏昭:“……”
深深叹息,拍拍程熙肩膀,示意他好自为之。
文思殿外院墙下,夏焉与程熙并排站着。
秋雨淅沥,黄昏时风起,雨滴变成雨线,树枝摇摆,树叶扑簌簌落下。
夏焉被雨水砸得头疼心烦,索性闭上眼睛,程熙稍稍侧头看着他。
入夜,雨线变为雨帘,天幕沉沉,巡守侍卫提着晕黄的宫灯来来去去。
夏焉浑身僵冷,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开始打摆。他咬牙坚持,突然左手一紧,温热的力量从掌心冲入手臂,一点点渗入到心田。
这是……内力?
惶然扭头,只见程熙站姿挺拔,面容英俊坚忍,睫上水滴跳动,通过面颊,滑下完美的下颌。
夏焉明白了,缩手难过地说:“你别这样。”
程熙没有看他,却更加握紧他的手,道:“听话。”
风雨声消减了程熙话里不容置疑的坚持,更添几许朦胧与温柔,夏焉的心被猛然敲了一下,而后紧紧堵住,他偏过头,千言万语无比难言。
文思殿内铜壶滴漏静静敲打。
子时过,狂风卷,雨势汹涌,暗云昏黑。
夏焉头晕目眩,嘴半张着,眼皮艰难地一扇一扇,脚下踉跄数次,将要倒地的刹那,整个后背、胸口、全身突然轰地热了起来,连指尖脚尖都冒出了融融暖意。
有力的臂膀从耳畔穿过,手掌结结实实地按在面前不断淌水的墙壁上,宽阔强劲的胸膛笼罩着他,如一座山、一张网,以光与热包裹守护着他,让他仿佛置身暖炉,陷于温床。
“程熙……”夏焉心头狠狠发堵,语调难过极了。
“坚持。”程熙铺满了雨水的面颊贴近夏焉耳畔,全身源源不断地释放内力,“我知道你不想低头,不想认输。”
夏焉转头,一愣,程熙神情复杂眼眸深邃,居然好像……在生气?
“你、你怎么了?”
程熙没有回答,许久过去,在不知是什么时辰的深夜里,在夏焉以为是幻听了的时候,他突然说:“小方。”
夏焉一愣。
“他知道你所有的事。”程熙用力地说,“所有的。”
夏焉不知他为何说这个,尚未想明白,程熙就又喘着气说:“今日去文思殿之前,你就想好了要用一顿惩罚来了结此事,对不对?你早就想好了,‘不过就是被罚,不过就是受伤’,对不对?你为何要对自己……”
急切的质问,按在墙上的手指悔恨地扣紧,修长的指节在浮白肿胀之后,又经历了雨水持续不断的冲刷,变得更加凄惨。而夏焉则彻底失措:程熙他……究竟怎么了?
黎明时分,雨势终于收住,刺骨削面的凉意里浮出一丝熹微的淡红,洒在程熙身上,仿佛胜利的信号。
程熙如释重负,两宿未眠,一夜淋雨加不计后果输送内力的身体向下一沉,狠狠压在夏焉肩头。
夏焉双手扶住墙壁,双腿发抖努力打直,咬牙承受着肩上的重量,及至扭头看到那安静沉睡的面容,如那夜趴在书案上一般透着些许可怜委屈时,终于心中狂酸,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他抓紧耷拉在身前的手臂,白芍药般的脸庞皱成一团,拼命爆发出浑身力气,低头将眼睛在手背上狠狠一蹭,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程熙双目紧闭意识模糊,嘴唇轻轻动着,仿佛回应夏焉的道歉,含混地说出了极不清醒、却发自内心的话语——
“我师父与师娘……初见,师父也是这般为师娘……御寒……”
“太子侧妃也曾为太子殿下……罚跪淋雨……”
“没有对不起,你一个……姑娘家……我本该……”
第7章 身世有秘密
雨后清寒,小方及时赶来,帮夏焉将昏迷的程熙抬回去,请太医看过,果然是内力消耗过度,精疲力尽,又染了风寒。
汤药喂下,银针灸过,太医告退,夏焉光着脚裹着被子坐在床边,满心焦虑,脑中一团乱麻,简直快要炸了。
“殿下,您也淋了一夜雨,快去沐个热水浴,睡一会儿吧。”小方好意道。
夏焉苦着脸摇头。
“万一您也病了,程大公子不就白白付出了么?”小方想方设法地劝。
夏焉往被子里缩了缩,笃定道:“我被他的内力护住了,不会生病。”
“那吃点儿东西?我去拿……”
“小方你别劝我了,我吃不下,睡不着,也没心情做别的,只想等他好转醒来。”夏焉将屁股抬起一点,探头看程熙,不放心地问:“他是不是在皱眉?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再多盖一床被子,方便出汗?”
“没有,程大公子没有皱眉,被子也不宜多盖,睡梦中过于干热,反而不好。”小方缓声道,“方才秦太医不是说了,程大公子无大碍,只是累极了,他身体底子好,很快就会没事的。秦太医回春妙手,那般笃定,您还怀疑么?”
“我没有怀疑。”夏焉撇嘴,歪头靠上雕花床柱,视线粘在程熙身上,喃喃抱怨,“但我看他身体底子一点儿也不好,就是爱逞强!”
夏焉满心满眼都在程熙身上,小方只好不再坚持,告退去做别的。夏焉独自哀怨,看着那么一大只程熙为了自己昏在那里动弹不得,越发地后悔生气!忍不住抬脚面踢床,又裹着棉被咚咚地往床柱上撞。
无谓而焦躁地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敲门声响,小方急切地走进来,“殿下殿下!景相来了!”
“什么?!”夏焉双眼睁大,立刻扔了被子从凳上跳起!景澜是他在这世上最崇拜最仰望的人,现在跑来兴师问罪,找他要宝贝儿子了!他没洗漱没更衣,头发蓬乱神情委顿,又不好让景澜久等!
夏焉慌乱地四处蹦,小方按住他,“殿下,冷静。”
“怎么冷静!我该怎么办?!”夏焉不住地挠头。
“我看景相神色平和,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那是他涵养好,他心中指不定骂我千百回了!”夏焉郁闷地坐下,“程熙是他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想也知道他有多疼程熙!”
小方道:“景相是高人,不屑于表里不一。”
夏焉一愣,觉得这话有道理,小方立刻再进一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殿下,快去吧。”
夏焉终于蹙眉伸脚蹬靴子,穿上小方递来的外袍,拢拢头发走到门口时一顿,回过头来凶神恶煞道:“小方!你刚才说什么?!”
小方一愣,“……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夏焉面色微红,神情严肃,“不是这么回事!不可以胡说!”
夏焉没有直接进厅堂,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挪到厅堂后的雕花镂空屏风处躲藏,闪着清亮的眼向外观察,只见景澜穿着绛红色丞相官服,坐在小几旁饮茶,想是刚下朝就过来了。
哎,景澜喜欢喝茶,如归暖阁却没好茶,他有点愧疚。
忐忑地走出去,景澜一见他便立刻起身,还提起衣摆要跪,夏焉连忙摆手退后,一叠声道:“不不不用,千万不用……”
哎,上回同景澜说话,称呼还是爹爹。
景澜不为难他,将跪礼改为拱手,恭敬道:“臣见过殿下。”
夏焉双手前伸,又缩了回来,觉得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道:“右相大人……无需多礼。”
景澜抬头微笑,神色温和语调平静,“听闻午儿病了,臣想带他回家休养,不知可否?”
夏焉立刻点头如捣蒜,一边“嗯嗯”,一边引景澜入卧房。
“睡殿下的床,午儿僭越了,臣惶恐,并代他谢殿下恩典。”卧房床边,景澜摸了摸程熙的额头,眼角眉梢流出疼惜。
夏焉看看景澜,欲言又止:“我……”
景澜微微茫然,“殿下想说什么?请慢慢说。”
“我、我……”夏焉没由来地紧张,全身发抖,尤其嘴唇抖得厉害,牙齿都在打颤,无穷无尽的愧疚与歉意涌到嘴边,你推我挤,相互撞昏了头,不知究竟该说哪句,才能让景澜有一分消气。
但即便消气,曾经的伤害业已造下。
果然还是不该见他们,果然还是该继续混着这些没甚意义的日子,让大伙儿都当他是个无耻的废物,那样的话,有朝一日他死了,程熙及景澜他们不会伤心感慨,只会拍手称快,那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