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她冒失了。
一直以来严怀朗始终以诚相待,在她面前没有丝毫架子,友善且周到,凡事关照、诸事提点,这使她忽略了自己与他……根本是不一样的人。
在她看来很贵重的东西,对他来说大约只能算是不值一提的累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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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跟在严怀朗身后进了高密侯府,心中愈发低落了。
偌大的侯府精雅而不失威严,亭台楼阁、水榭山石,无一不透露着朱门绣户的端肃清贵。
就连途中遇到的每一个侍人或护卫,都是气度堂堂、举止得宜的模样。
严怀朗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呀。
月佼偷偷叹了一口气,想起小时候听祖父说过,“朋友之间要有来有往,方能长长久久”。
可一直以来,都是严怀朗在帮她,她却什么也回报不了。
一则他什么也不会缺,二则她也拿不出什么来……她能给的,对他来说也未必是用得上的。
亏她还一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与他是朋友,哪有朋友总是占人家便宜的。
路过九曲回廊时,有一位侍女模样的人迎面行来,毕恭毕敬地向严怀朗执了礼,似是有事要禀,严怀朗便停下脚步,回眸向身后的月佼投来安抚似地的一瞥。
那侍女对严怀朗说“忠勇伯府派了人来,三公子与小小姐也过来”如何如何的,落在月佼耳朵里,跟听天书似的。
接着又在说“年前陛下赏赐”、“夫人请二公子帮忙斟酌给公主殿下的及笄礼”……
月佼听得云里雾里,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始终理不太清楚他们是在说些什么。
到后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忽然失聪一般,只瞧见严怀朗举止从容,似乎对那侍女交代着了什么。
月佼有些自嘲地扯出苦涩的浅笑。
想想也真难为严怀朗一直让着她,或许有很多时候,他对她的言行也是同样一头雾水吧?
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清楚地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
“好了,走吧。”
严怀朗的声音让月佼回过神来,举目四顾已不见方才那名侍女的踪影。
她抱紧了怀中的小匣子,勉强挤出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我忽然想到,既你要出京去,我若将东西放在你家中,好像……有点奇怪呀。”
“奇怪什么?”严怀朗皱眉,心中有种不太愉快的预感,一时却又抓不住。
月佼仍是笑着,一对眼儿弯得有些夸张:“我想了想,索性放到纪向真那里,到时我俩一路从营地回来就可以直接去取的,还顺路呢。”
她这是跟谁在那儿“我俩”呢?!
严怀朗面色一凛:“纪向真在雅山纪氏的京城分舵只是借住,他自己都是个寄人篱下的,你就别去裹乱了。”
“哦,是这样的呀……”月佼使劲眨了眨眼,掩去眸中忽然浮起的水雾,嗓音低低的。
在这京中,她算得上有交情的也只有严怀朗与纪向真二人,既然纪向真那里不方便,她仿佛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她垂下脸,讪讪笑道:“那、那就只能再麻烦你这……一回了。”
有某个瞬间,严怀朗几乎要疑心她吞掉的那两个字是“最后”。
“你是不是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严怀朗心中蓦地焦灼起来,不知她为何忽然一副拘谨的模样,“我真不是……”
“啊?没有的,没有的,”月佼笑着摇头打断他,轻声道,“哪有那么小气,我明白你先前是好意,想叫我留着自己用的。”
“真的没有生气了?”严怀朗狐疑地蹙眉,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心下却始终惴惴不安。
月佼抿了抿唇,笑眯眯地催促道:“那就走吧,是要放到哪里?”
“既这些都是你最要紧的东西,放到我的书房里才安全,”见她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严怀朗按捺住不稳的心绪,难得啰嗦地解释道,“我院中随时有护卫巡防,我不在家中时,也不会有人进我的书房。”
月佼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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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怀朗的书房中有很精巧的暗格,放着许多机密的东西。
他当着月佼的面将暗格打开,让她自己亲手将小匣子放进去。
月佼看了看暗格中那些神秘的卷宗与盒子,转头对严怀朗道:“当真可以和你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