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月佼在那间破败的庙宇中忽然腹痛时,她几乎立时就明白了,第五静,率先向她出手了。
很拙劣的下毒手法,很寻常的毒,只不过使她的气血运行猝然加剧,并不能伤她根本。
可接下来,或许就轮到左护法玄明了。
还有可能是右护法哲吉、可能是谷主,甚至可能是谷中除了木蝴蝶之外的任何人,可能在任何时间。
总之,众人联手毒杀“红云神女”这场好戏,就从第五静往茶杯边缘抹毒粉这个举动,拉开大幕。
她没有鲁莽到当场还手,甚至装作一无所知,始终冷静地维持着面上莫测高深的笑意。
当木蝴蝶与那些随护她一年多的人提出想回去过冬时,她若无其事地同意了。反正谷中那些人想除掉的只是她这个“神女”,木蝴蝶什么都不知道,回去也不会有危险。
只有她不能回去,也不能贸然与谷中翻脸,因为“独虎敌不过群狼”这个道理,她懂。
当她看着第五静面纱遮脸,理所当然地对玄明毕恭毕敬,却视她如无物时,就已经明白——
祖父当年担忧过的事终于应验。
当红云谷的人开始不再信奉“红云天神”,他们自然也就不再需要“红云神女”。
无论这个“红云神女”是前一世在谷中不问世事的第五月佼,还是这一世行走江湖的第五月佼,都得死。
不能只是消失,也不能是退隐,是必须死。
一定要“天神谕者”活生生轰然倒塌,才能使所有人安心。
天光微亮,床榻上的月佼徐徐睁眼,以左手手背轻抵额间,手背上,一朵金粉朱砂描绘的烈焰木莲近在眼前。
她轻轻弯起唇角,惺忪的睡眼中有潋滟明光。
阿娘,阿爹,你们看,我在笑呢。
我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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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响起笃笃敲门声,竟与先前打断梦境的剥啄之声一模一样。
月佼自床榻上缓缓坐起身来,撩起床帐倾身探出头去,见窗畔花几处已无人,便打着呵欠下了榻。
虽腹中疼痛较昨日已稍有减缓,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今日放弃妖女装,穿得厚实些比较稳妥。
在行李中找寻衣衫时,不急不躁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等一下。”
月佼绵声应了,赶忙麻利将衣衫换好,又拢了拢微乱的头发,这才揉着眼睛去开门。
才将门拉开一道缝,就见一身清爽的严怀朗立在门口,月佼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又想将门给关上。
严怀朗显然眼疾手快,稍稍使力抵住门扉,一个闪身就进了房中。
“我、我还没洗脸。”月佼背过身去,抬手揪了揪自己头顶的乱发,似是带了些恼意。
严怀朗淡淡勾唇,温声道:“给你带了吃的,洗好后就进来吃。”
语毕,从容举步,绕过屏风进内室去了。
月佼窘然地撇撇嘴,赶紧开始梳洗。
收拾停当后再进内室,见严怀朗镇定自若地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一个三层的食盒。
月佼低声谢过他,却忍不住垂眸红了脸,笑意微赧:“我要拿个东西,你、你能不能闭上眼?”
她本想请他回避,可毕竟人家昨夜照顾了她,一大早又给送吃的来,她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好。”严怀朗也没多问,从善如流的闭了眼。
月佼见状,赶忙做贼似的自行李中找出一条干净的月事带,团起来藏到袖中,“我得出去一下,你、你先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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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月佼再回来,严怀朗便将食盒中的早点一一取出,“趁热吃。”
月佼谢过,感激一笑,与他对桌而坐:“你,昨夜是几时走的?抱歉,我后来睡着了。”
“不是说,我在这儿你睡不着?”严怀朗好笑地瞥她一眼,“天快亮时才走的。”
“给你添麻烦了,多谢……”见他神色不豫地瞪过来,月佼急忙收声,从食盒中拿过一块温热的油糕,奋力咬了一口。
她双颊撑得圆鼓鼓,一对水汪汪的眸子不自在地转来转去,实在很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严怀朗感觉自己冷凝的面色快要绷不住了,右手虚握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你还救过我呢,我谢你了吗?”严怀朗慢条斯理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江湖儿女,不兴这么多虚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