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伙伴,所谓肝胆相照、义气相挺,其实未必全都轰轰烈烈,如这般温柔涓涓的点滴情义,也同样珍贵。
出了右司大院,心急火燎的月佼便直奔高密侯府。
才到高密侯府所在那条街的街口,月佼远远便瞧见一队内城卫戍守在侯府门口,只得赶忙假作若无其事地收了急匆匆的脚步,在四下里晃晃悠悠状似闲庭信步。
在侯府周围溜达一圈后,月佼心中对那队内城卫戍的布防约略有数,又细细回想了二月里随严怀朗进高密侯府的情形,大致确认了严怀朗所住那院子在侯府内的方位。
之后,她回官舍去换了一身利落的窄袖黛色武服,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册,时不时打望一下外头的天色。
****
九月十二夜,戌时,秋夜如水,暗色沉沉,无月。
月佼悄然藏身于高密侯府后院外的树梢上,繁茂的枝叶将她遮得密密实实,一对明亮的眸子在夜色中如林间小兽,机警而又耐心地注视着树下那队围着侯府来回巡防的内城卫戍。
内城卫戍显然不是酒囊饭袋,虽总共不过二十余人,却又分为了两支小队交叉巡防,使偌大侯府的外围几乎无半点空子可钻。
但月佼深信,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疏漏之时,她就在耐心地等待着他们出错的瞬间。
不知等了多久,当两支小队又一次在大树右前方的侧门前交汇时,月佼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那小小的侧门就“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了。
她连忙稳住身形,屏息凝神注视着侧门处的动静。
门里的人并未出来,只见那队卫戍齐齐朝门内的人恭敬执礼,门内的人似乎小声说着什么。
这大好时机对月佼来说犹如天赐,于是她身轻如飘叶般,无声自树梢落地,点足之间便跃身上墙,在夜色的掩映下翻进了高密侯府的后院。
这高密侯府对月佼来说仍是太大了些,虽二月里随严怀朗来过一回,但到底已时隔半年,记忆已有些模糊,只能凭着大致方向去找严怀朗的那座院子。
奔波好一会儿,却像个没头苍蝇,急得她猛咬唇。
“你最好站住别动了。”
一道略显苍老却不失威严的低沉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月佼顿觉得后背像在瞬间被覆上一层冰,周身寒毛倒竖。
既已被人发现,她也不做徒劳逃窜,硬着头皮徐徐转身。
夜色中,一名素衣从简的长者身姿挺拔如松,一把浓密的大胡子将他的五官遮去泰半,只见一对矍铄的眼睛熠熠有光。
“竟是个小丫头?”长者语气略有轻讶,旋即又道,“身法不错,藏得也挺好。”
这怎么……还夸起来了?月佼一时拿不准这长者的身份,只能干巴巴应道,“多、多谢前辈赏识。”
长者顿时瞪了眼,似乎觉得她这反应很古怪。
片刻后,那长者才又叹道,“只可惜遇到我老人家,算你不走运了。这种偷鸡摸狗……哦,不,藏头露尾……呸,总之,这种隐匿行踪之事,我老人家年轻时,可是当仁不让的霸主,哼哼。”
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月佼却总觉对面这位长者的眼里有止不住的骄傲得意之色,仿佛随时可能忽然叉腰、仰天大笑。
见月佼愣住不说话,长者淡淡哼了一声,“说吧,是从哪里来的小毛贼?姓甚名谁?到我老人家府上来,意欲何为啊?”
“您是……高密侯?”月佼听他说“我老人家府上”,心下有了些猜测。
长者也不知在满意什么,顾自点了点头:“正是高密侯本侯了。”
高密侯冯星野,曾经的大缙第一暗探首领,若论藏身掩迹,这位侯爷可当真是有底气藐视任何人的。
“侯爷安好,”月佼当即恭敬地向他执了武官礼,“右司员吏月佼,来找……严大人,有急事,情非得已,唐突之处还请侯爷恕罪。”
她万万没料到,第一次与严怀朗的外祖父面对面,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也不知老人家会如何看待她这个人了。
冯星野捋了捋那把浓密的大胡子,好奇地问道:“你姓月?”
没想到他竟会先问这个,月佼茫然地愣了愣,才摇头答道:“第五。”
“啥玩意儿?”冯星野蹙着眉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自己的胡子,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意思是你前头还有四个潜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