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浮沉却丝毫没听进去，坚定有清晰道：“我不会杀清安。”
“若要杀一个无辜之人才能得民心，那要朕有何用？”季浮沉放下手中的事务，贴着清安，坐在他身侧，神色郑重：“难不成前朝官员每怀疑一个人是灾星，那朕便要杀一个人么？”
“清安，你并非无足轻重的，在朕心中，你与朕的江山并重。”
“无论这朝堂如何，这天下如何，朕都不会牺牲你。”
季浮沉握着清安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力度里满是坚定。
清安缩了一下手腕，却没从季浮沉掌心中挣脱。
最终他睫毛颤了颤，眸子掩在其下，看不清其中神色，也没有多言，季浮沉的这番话他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清安不再劝，他知道季浮沉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陛下，不知领兵作战之人，可有人选？”他放下手里的奏折，轻声问。
这问题刚好问到季浮沉的烦心之处。
他从不信什么神明，什么气运。眼下最重要的，是派一个能人将才，去平定叛乱，此人需得信得过，既能掌握兵权，也不会反叛。
“其余人皆不愿请战，老将军也年事已高，朝中之人……”季浮沉思虑了一下，才踌躇的提出一个人，“有一人是今年刚提拔的武将，唯有请他出战，只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信得过……”
清安翻开案边得到书，从里面飘出几张纸。清安弯腰捡起，上面写的是他曾经写过的兵法。
清安摸了摸上面已经干了的字迹，蹙眉思虑了一下，忽而展颜：“清安不才，还有些雕虫小技，愿请命做一个小小军师，为陛下督管三军。”
清安突然跪地，咳嗽几声，声音坚毅：“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愿意相信清安了。”
“朕自然相信清安。”季浮沉不假思索道，他极快的扶起清安：“只是清安体弱，如今情况复杂……”
“陛下，即便清安屈于人下……”清安欲言又止，脸色微红，“可清安仍是夜冥的男儿。好男儿本就该家国天下，保家卫国！请陛下恩准！”
清安浅笑着抱了抱拳，眼神中迸发的光，晃得让季浮沉有些痴迷。
好久没见过如此精神的清安，季浮沉竟然被迷大的移不开眼睛。
“清安说的是。”季浮沉情不自禁的点头，虽然他仍为难，却还是被这样的清安吸引。
“谢陛下恩典！”
清安突然行如此大礼，让季浮沉猛地一惊，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
他何时答应清安了？
他便这般想离开自己么？
季浮沉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清安，面色不愉。
罢了，到底还是不忍心让难的高兴的清安失望。
不如让他去吧，只要不上前线，在后方的军帐之中，清安应该也不会有事。总好过在京中遭人非议。
心中主意已定，季浮沉也不再吝啬，下了口谕：“朕授许清安为军师，监管三军将士。”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安，朕无需万万岁，朕只求清安平安归来。”
“这……”清安有些犹豫，战场上瞬息万变，如何能保证万无一失……这般的承诺……
季浮沉手上一紧，贴近了清安，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死死的盯着清安，再一次强调：“清安一定要平安归来，答应朕。”
“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不然这仗不打也罢。
这天下他不要也罢。
清安微微吃痛，他却顾不上这些，几乎坠入季浮沉深邃的眼神里，那眸色里满是坚定，容不得他拒绝。
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清安便哄像当年那个小小孩童一般，软下语气，好声好气道：“清安答应你，自当拼尽全力平安归来。”
季浮沉依旧不放心，补充道：“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清安微微一笑。
第60章
第二日早朝，皇帝就当众下了正式的诏书，赐封清安为监军。一时间，朝堂震动，无不认为完是迷惑了陛下，才得到如此大权，纷纷请求季浮沉收回成命。
然，所有的质疑都被季浮沉一句话怼了回去：“众卿谁愿意替代许卿出战？”
原本争的面红耳赤的众人瞬间不说话了。
季浮沉坐在上首，冷眼看着这群贪生怕死之辈，见左右无人再反对，当下拍案决定：“那便由花卿出战，官至二品，赐封大将军。”
“许卿。”
清安被点到，从众人中站了出来。四周有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面色微红，有些窘迫。但纤细的身子依旧站的笔直：“臣在。”
“授许清安为一品监军，督管三军将士兼军师一职。赐金牌，见牌，如见朕。”
“许卿需为朕平乱党，得胜归来！”
“清安，定不辱命！”
……
三日后，大军整装待发，将士们手捧着一碗酒，等着宫中领命之人为他们践行，一起喝上一碗践行酒。
清安也在队列之中，他披着盔甲，一头乌发高高盘起，看着英气十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离开了暖炉的许清安，几乎快冻成了冰块。
过了不久，只听见前面一阵骚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排场极大。
当那一抹明黄出现在众人眼前，众将士都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谁都不曾想到，这次为他们践行之人，竟然是一国之君。
如此尊贵得到人，竟然来为他们送行，顿时士气大增，所有人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所有将士整齐的起身。
“朕今日来，便是送众位将士一程。”季浮沉扬声道，“这是朕登基后咱们打的第一场仗。此番一别，你们便是带着保卫家国的使命，儿郎们！希望你们早日平乱党，得胜而归！”
“这酒，朕，先干了！”
“平乱党，得胜归！”众人高呼，头一仰，将碗里的酒一干而尽，最后齐齐将碗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声令人激动的脆响。
清安慢悠悠的尝了口碗里的酒，却发现口中平淡如水，发觉有异，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耀眼的几乎晃眼的人。
却见季浮沉端着酒，看似在看所有人，其实目光只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
看到清安也在看他，他嘴角一勾，冲他眨了眨眼。
清安会心一笑，果然，是他做的手脚。
是担心他的身子连酒都不能沾？
心中无奈，此时清安有不便有什么动作，面色如常，恍如无事的将碗中的水一口灌到喉咙中。
许是喝的太快，清安稍稍呛了一下，忍不住捂着嘴猛咳了几声。
季浮沉特意把清安的酒换成水，却见清安依旧咳的面红耳赤，心里着急，竟然不顾众人的目光，突然迈步，看似要走下来。
想到本就被传的污秽不堪的流言，清安脸色大变，赶紧摆手，示意他停下。
季浮沉或许是跟他想到了一起，最终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跟清安遥遥相望，眉头紧皱，神色间掠过一丝担忧。
“你怎么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清安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去。
身边拍着他肩的挂帅之人，不正是那新封的将军？明明脸庞不同，可这声音……
“婉柔？”
“嘘～小点声。”穿着一身铠甲的人紧张兮兮的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清安哥哥，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分明压低了声音，又做了易容，那什么皇帝在朝堂上那么长时间也没把我认出来。”
（那是他瞎。）
清安想了想朝堂的战列，顿时恍然大悟。
想必婉柔好不容易混到武官之中，所站的位置靠后，平日里也不怎么引人注意，唯有这次征战只是，婉柔主战，才稍稍引起季浮沉的注意。
又或许是，季浮沉对婉柔的了解不够，没想到她胆敢女扮男装混在朝堂之上。
清安皱了皱眉，不管如何，婉柔这般，实在危险，更何况战场上，哪里是冒险的地方？
“我本来不想去，只是没想到你去了，我自然便也跟来了。”她压低嗓音，贼兮兮的笑道，看起来不像是去打仗，像是去领赏的。
清安看了一眼季浮沉，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这边，似乎正眯着眼扫视自己身侧之人，吓得清安心里一跳，再不敢跟婉柔多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