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恪从外面进来,站在清安面前,还没说话就“扑通”一声跪下:“公子。”
清安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快站起来。”
清恪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将头抵在地板上“奴才不能伺候公子左右了。”
清安一愣,想到前几天清恪的状态不对,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清恪伏身,额头紧紧的贴着冰冷的地板,“奴才认了曹掌印做干爹,曹掌印要把奴才调到身边,公子大恩,清恪只能来世再报。”
“……”
清恪的话说的……有些恐怖。但他既然那么说了,清安也不好再留他。只好又去扶他叫他起来。
清恪没有起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咚的一声格外的响亮。
“公子。”清恪的声音里满是不舍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您可千万照顾好自己。”
“好……好了!你快起来。”清安又叫了一声。
清恪却又咚咚的磕了两个头,震得清安脚底有些发麻。
“你……起来!”清安的口气有些急躁,清恪顿了顿,终于起身,双手拢在袖子里,垂眸看着脚尖。
“清安~我好了,咱们走吧……”小皇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是,殿下。烦请殿下稍等。”清安仰着脖子对着外面应了一声,深深的看了清恪一眼,随即迈着步子出了门。
这次跟清安闹了不愉快,清安走后,清恪远远的看着清安越来越小的身影,在门口站了良久。
他不能跟着公子了,再这么下去,公子会死的。
……
黄昏的火烧云染透了半边天,清恪站在司礼监的院子里,呆呆地看着院子里被锁在笼子里半死不活的鹰。
——可惜那天空霸主又如何?终究不还是被那人锁在这里?
他在等着曹瑾回来。
“哟,这不是小十九么?”
戏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清恪缓缓地扭头,迎面而来的少年依旧穿着一身月白的锦袍,面如冠玉。
“六哥。”清恪淡淡的冲那人打了招呼。
六哥勾了勾唇,也懒得瞎扯,只是走到清恪面前打量了他一圈,“让我猜猜看,你舍得离开你那主子了?”
清恪抿了抿唇,眸光暗了暗,他还没说话,就听着六哥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十九,你可真不会隐藏情绪。”
清恪垂眸,没有说话。六哥走到他背后,亲昵地搂住他地脖子,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别忘了你说过什么……我等着你……”
曹瑾回来时见清恪站在院子里等他,微微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想通了?”
清恪垂首:“是,干爹。”
曹瑾慢条斯理的迈着步子走进屋子里,清恪恭敬的跟在后面。
一进屋,曹瑾就转过身在太师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你主子知道么?”
清恪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应道:“奴才从今以后只有干爹了。”
那也就是说,下定了决心了?还以为要等把那丞相庶公子一起送上战场才会屈服呢……曹瑾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识时务。”
短暂的沉默之后,清恪开口道:“奴才以后一定好好跟在干爹身边尽孝。”
曹瑾笑了笑,喝了一口茶,终于满意了。
中秋过后,皇上派来武安侯府的公子上了战场。
六哥难得的和曹瑾闹了红脸,被罚扫了三天院子。
皇上这次下了决心,要把来犯的东鄂打回他姥姥家。可是这些马上生存的游牧民族的骑兵本就厉害。
这仗打的极为不易,足足打了一年多,所幸年关将至之前传来了胜利的消息。
只是武安侯府的公子,长宁长公主的相公,废了。他不幸瘸了一条腿,刚回京那会他不忍拖累长公主,想和长公主和离,公主不同意。一时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反正最后也没和离成功。(当然这不重要)
清恪走了。清安和小皇子又回到了两人相依为命互相取暖的日子。
随着年轮一圈圈增长,小皇子也逐渐显现出他的才华和聪颖。清安也一直守着自己的承诺,一直守着小皇子,这一守就是十年。
十年的相依为命,清安几乎是陪伴小皇子长大的唯一的玩伴。
十年恍然而过,十年,足够让小皇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曾经的小小少年长成了如今风华正茂的青年。
季浮尘(小皇子)站在阁楼上,他金冠束发,锦衣缎带,一身的贵气,长身玉立的模样,常引得无数贵女驻足而立。而他却浑然不觉,反而总嘲笑清安长得太扎眼。
十年过去,清安不过只穿一件平常的儒雅长衫罢了,竟然莫名其妙的被冠上了一“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季浮尘十六岁便出宫建了府封了王,封号“宁”。
第21章
京城如今不太平。
四皇子母妃通敌卖国被赐死,四皇子被关入天牢后逃狱,刺杀皇上未果,联合外祖家镇南王在徐州起兵造反。
皇上被一个小太监救了一命,大病了一场。
镇南王早年跟着先帝四处开疆扩土,是先帝亲封的外姓王爷,皇上登基之后,自请去了徐州。在徐州拥兵自重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以来都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如今起兵造反迅速占下大半个北方,要说是蓄谋已久也不为过。
偏生这个当口,东鄂又来边境骚扰。
内忧外患,夜冥危矣。
偏生皇上一生只有九个儿子。如今皇上卧床不起,大皇子要监国,又有二皇子和五皇子在一边虎视眈眈。三皇子几年前被分到边外建了府,六皇子是个纨绔,整天流连烟花之地,七皇子天生体弱,一直用药吊着,八皇子早夭。
这般境地,能上战场的也就只剩下九皇子了。
季浮尘(小皇子)被宣进大殿接圣旨,清安就站在殿外等他。
清恪就在外面,低眉顺眼的站在殿门口,一副恭敬温和的样子。
清安见了他,含笑冲他走过去:“清恪。”
“公子!”清恪有些惊喜的看着眼前的清安,自那次跟公子分开之后,有十年没跟公子说过话了。
“跟我一起走走吧。”
“是!”清恪微微一笑,躬了躬身,安静的陪着清安散步。
十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漂亮的孩子变成一个修长少年。清恪的五官愈发张开了之后,清纯里还带着几分妖孽,据说有一次曹瑾带着清恪面圣,连皇上都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你还好么?”清安随意的问道。
“奴才前些日子替皇上挡了一剑,如今已经调到御前了。虽说只是个跑腿的,但干爹说我以后会慢慢爬上去的。”清恪柔声答道。
大概没了那啥的男人,说话都有些尖声尖气的,有些雌雄莫辨,不过清安并不反感。
“伤的可重?可恢复好了?”清安回眸担忧的看了清恪一眼“虽说是替皇上挡剑……你也……要好好保重啊。”
“劳公子担心了。”清恪微微弯唇笑道:“公子也千万保重。奴才等公子回来。”
两个人安静的在悄无声息的路上走着,清恪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种感觉是除了公子,谁也无法给他的。
每一次见到公子,他心里都无比的轻松。这些年他也偷偷去看了公子几次,到后来九皇子出宫建府,公子也跟着一起离开了皇宫。
他就一次次的走曾经和公子一起走过的路。
他偷偷抬头看向清安,这个位置只能看的清安的侧脸,但这样就够了。
这宫里很大,很多地方清安都没有去过,两个人慢悠悠的晃着,一路上越走越远,清安身上带着浓浓的忧愁和寂寞。低着头,在一条路上越走越远,清恪敏锐的注意到脚下的路越来越偏,虽然不舍,还是轻轻的出声道:“公子,已经很晚了,九殿下也该出来了。”
清安脚下一顿,冲他露出一个微笑:“说的也是,我们回去吧。”
越往回走,清恪这心里就越是不安。
季浮尘果然已经出来了,站在大殿门口张望着的等着清安。
见清安远远的走过来,高兴的像个孩子般挥了挥手。
清恪看见远远站的看似人畜无害的九皇子,心下一跳。他顾不得什么规矩,一把拉住清安的袖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