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风(120)
风之夕用沉默替代了回答,大殿里寂静无声,南昱不可能没听见他说的话。
南昱艰难的转过身,终于看向那个轻描淡写之人。
依旧是那副清逸出尘的模样,意外的没有冥王夙严厉的邪魅之气,而是风之夕清淡无味的眼神,一如初遇时,孤冷而寡淡。
“你再说一遍,”南昱声音不受控的颤抖,血红的眼眶泛起湿意,比起刚才的画面,风之夕的话更像平地惊雷,炸的他肝肠断裂。
心脏如同被手握住,连呼吸都困难:“你是不是因为我府上那个女子?其实她... ...”
“我知她是谁,”风之夕平静道:“北境女宿边丰荷。其实谁都没所谓,你早晚也要娶妻生子。”
南昱一下子听不明白他的话。
“成家立业是人之常情,你也不能免俗,”风之夕认真道:“我并不在意。”
“你不吃醋?”南昱惊愕不已:“你不在意,什么意思?”
“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我并不在意。”
“你一直... ...都是这么想的?”南昱心痛的厉害:“一开始,你就是这么想的?”
“是!”
“那你我之间又算什么?”南昱声音已经不稳:“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梅苑的日子,齐王府那些日子,对你来说,算什么?”
风之夕沉默不语。
“风之夕我问你,我究竟是你什么人?”南昱极力控住情绪,定定的问道。
风之夕双眸一沉,皱眉道:“你想是什么人?”
“哈!”南昱惨笑:“我想?原来如此... ...”
“你我本就殊途难归,早晚的事,何必执着?”风之夕道:“若你不想结束,也可常来。我定扫榻以待,直至你厌烦为止。”
... ...
... ...
“哈哈哈!”南昱沉默许久,终于仰头大笑,看着他亲自篆刻的“覆雨殿”,极致的讽刺和拙劣:“扫榻以待,你当我是发情的野狗么?”
风之夕眼神黯淡下来。
“其实,你不必如此。”南昱说道:“你那么洁身自好的人,为了激怒我,这么恶心自己,真没有必要。我压根也没多想,借他一百个胆,他简万倾也不敢染指你冥王夙。我生气的是,你为了逼走我,不惜糟蹋你自己!演技还这么拙劣... ...想我走,说一声便是了!”
南昱慢慢走出殿门,身后传来一声:“南昱,你身上... ...”
“如你的愿,我不会再来了!”南昱打断他,我身上什么?还有什么你放不下的?对了!
南昱掏出怀里的香囊,头也不回的扔了过去:“夙殿下不缺入幕之宾,想跟谁欢好,都请自便!而我南昱,不是谁的床榻都可以上的。”
... ...
“殿下?”渔歌晚回到主殿时已是黄昏,见风之夕表情凝滞:“您这是站了多久啊!”
风之夕回魂一般,沙哑道:“简万顷呢?”
“已经拖回崖壁禁室了。”渔歌晚见过风之夕很多状态,可眼前这幅万念俱灰,连眼神都不带一丝光彩的模样,他却是头一回见:“殿下,齐王走了?”
风之夕并未回答,渔歌晚也再不敢多问。
冥王夙虽是个喜怒无常之人,可性格直接,说一不二,并不难猜。
而风之夕的心思却深如幽潭,只要他不说,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唯一牵动他喜怒哀乐之人,已经愤然离去。
无论是狠厉决绝的冥王夙,还是孤傲冰冷的风之夕,皆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终于合二为一。
“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孤傲冰冷的红色身影飘然而去,连一个表情都没留给他的忠仆。
南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康都,也不知道是如何在齐王府和□□门前徘徊,最终都没进门,却是来了这座荒郊孤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孤亭中躺了多久,昏昏霍霍,闭眼时是暗夜,睁眼时还是暗夜,今夕何夕?
心里没着没落,空空如也。
气得想笑。
风之夕何其简单,骗得过别人,可如何骗过将他剖析看透的南昱,他对风之夕的熟悉甚至超过自己,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他熟悉,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哪怕细微的情绪变化,南昱均了如指掌。
气过了头,剩下还是气,带着无奈和心疼。
崇拜他,肖想他,爱他、护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拥有了他。
风之夕还是那个风之夕,南昱早不是当初的南昱了。
这条路走了太久,热腾腾的心双手递了出去,现在突然被原封不动的送回,装回到躯壳里时,却发现仿佛不会跳,也不热了,冷得摄骨。
无论风之夕是否真的在意边丰荷,还是借简万顷故意逼走自己,他平静而坚定的表情传递来的那个信息,南昱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可定论已下,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无法直视,连偷望一眼都痛彻心扉。
风之夕,不要他了!
自己于他来说,还是那个纨绔放浪的无赖,一如醉仙居前那个让他避之不及的嫌恶之人。
了不起啊浣溪君!冷眼旁观这个浪子为你争、为你拼,为你疯癫,为你沉迷,为你万劫不复... ...而你,却道我入戏太深。
是我入戏太深,还是你从未登场,一开始便预设了结局,我掏心掏肺换来的,不过一句:早晚的事。
风之夕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天长地久的与他相守。
你是怎样的一颗心,那么冰冷坚硬!纵有万千热度,却换不来你一点执着和相信!
多卑微啊南宫奇无!你一路追赶,他徐徐迎合,记忆里,他一句“喜欢”都未曾对你表白过。
浣溪君已褪去粉墨欲退场,南昱一曲未终,已满目空无。
一场春花秋月,竟是你的独角戏!
... ...
南昱脑中突然一阵绞痛,不受控的气息在体内翻涌,心跳如擂,直至霍地从地上站起,凝神聚灵,仍旧无法平息。
猛然想起临走时风之夕的未尽之言“你身上... ...”
我身上什么?中毒?别逗了,比起你的那句“到此为止”,这天下还有什么能将我弄死!
翻云台上,渔歌晚前来探望他看管的“犯人”。
“孟章君可还好?”渔歌晚拿了饭菜和一些药物:“南昱简直就是粗人,哪有人上来就打人的!”
简万倾见他也不像真的打抱不平,话里还听出了取笑嘲弄之意,便不想理会他。
“孟章君,我想问你个事。”渔歌晚给简万倾服药。
“何事?”
“男人之间,也有那样的感情吗?”渔歌晚回想起风之夕脸上的神情,若要真找个词语来形容,只能是:万念俱灰。
简万倾不知渔歌晚说的什么,没有回答。
“那我问你,两个男人是如何行事的?”渔歌晚思绪跳跃,闻者一惊。
“噗... ...”
简万倾药喷出一半:“你问这个干吗?”
“就是好奇,殿下好像很喜欢与南昱做那个事。”渔歌晚若有所思:“我不知是何滋味,我俩试试?”
“噗... ...”简万倾的药彻底喷完,连带一阵面红耳赤的咳嗽,指着渔歌晚:“你... ...你... ...”
“我什么?你我也算旧识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渔歌晚看着他:“你不也喜欢男人么?我听说南昱就是在东岭学的那些,你做了这么久的宗主,该不会不精此道吧?”
简万倾刚被南昱暴揍了一顿,本就气虚体弱,再被渔歌晚这么一刺激,险些没再晕过去。
渔歌晚一脸认真,不像与他说笑,心里莫名一栗:“你想做什么?”
“你不肯便算了,搞得我像要强迫了你似的。”渔歌晚不悦的摇起扇子:“我也看人的,你身材长相都还能入眼,别人我动不了那念头。”
简万倾一阵恶寒,你鬼书生堂堂冥王左丞,怎么一副未经世事的无知模样:“你确定,你喜欢男子?”
“也不是,这不眼前没别人么!”渔歌晚说道:“殿下抓了你在此软禁,他自己又不知去了何处,我也怕你呆的无聊,想找点事做做。”
谢谢你了!
简万倾心道,我不无聊,你才无聊,还想出这么龌蹉的解闷之法。
你家殿下与南昱那点破事,我就算一眼就清楚。
可不代表我来者不拒,况且我不喜欢男子。
以前那些风流韵事,也只是借着断袖的名头,拉下脸皮为了接近风之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