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风(107)
“朱雀台现在人不少,”明朗迟疑了一下:“... ...就那些人。南师弟还在睡吗?”
明却点头,随同明朗一起出了山门,临到朱雀台前,特意停下来端了端神院主持的架势,扬扬眉毛换了副德高望重的表情。朝朱雀台扫了一眼,持重的表情有些松散,极力忍了一会笑,在明朗耳边嘟囔了一句:“这些人,是在害怕么?”。
明朗也不由朝人群看去,此刻云聚在朱雀台的人一个个表情严肃,神色紧张。
完全没有法谈会那时的谈笑风生,也不知这些人在这候了多久,说是今日,可风之夕并未说什么时辰,眼下已近黄昏,这群人不会等了一天吧!
未知的恐惧支配着修正大众们,个个严阵以待,从天亮到天黑,久等不见那传说中的冥王现身,可又怕疏于防备一个不留神被其取了性命,身心都不敢松懈,武器在握的手心都出了几遍冷汗了。
人们的怯意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转变成了怒意,就算冥王夙本人没说过让这么多人等他华丽登场,可这些人还是一厢情愿的觉得十恶不赦的鬼王不仅熊狠毒辣,还喜欢耍着修真界的人玩,太让人气愤了。
气愤归气愤,整个朱雀台依旧很安静,全然不像齐聚了数百人的场所,个个屏息等待,全身上下的装备检查了不下十遍。
还有人自发担负起巡视的工作,举着自家的门旗将朱雀台周边看了个遍,顺便布下些阵法和符咒。
其他门派也没闲着,奇门遁甲,暗器机关也一个没落下,各自怀着心思,打着算盘:一会儿打起来了,自保为上,一切要看那东岭轩辕传人的本事,若是情况不妙,遁地摔烟极尽所能能跑就跑。
各门各派五花八部的法术展示完毕,明却拔出插在沿途的一根旗子:“这什么玩意,谁弄的。”
明朗看了一下笑道:“不知道,据说叫镇魂旗。”
明却哼了一声,随手将旗子一扔:“就这道行,还镇魂?”
远处已有一个老道士忙不迭的跑来,痛惜的捡起旗子:“真人别扔啊,这少了一根法术就不灵了!”
明却到达朱雀台,也不说话,明朗也不再言语,静静的看着众人,又回头看了看山门。
有性子急的开始按奈不住,轻声不明的念叨几句,也许是想用抱怨缓解心里的紧张,试图引些共鸣:“我说啊,这月亮都升起来了,冥王什么时候出来啊!”
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没一个人回答。夜色降临,感觉吹来的风都透着阵阵阴气,人群神色各异,皆透着莫名其妙的惊慌。
有人心里害怕,开始自己吓自己,左右看了看,怕不会这冥王杀人于无声无息,周围都已经是死人了吧!
试着伸手去探了探旁边人的鼻息,被一掌挡开伴随一声怒喝:“干... ...干什么?”
伸手的人抚胸松了口气,还好。
可总得有人说点什么才行啊,这气氛也太诡异了,肃立在场中的几个人里,有神院主持陵光君,北境宗主弘伏,南谷宗主明却。
“喂,你听说了吗,南谷宗主封君号了,好像叫什么... ...”
“闭嘴,你别说话了!”旁边的不胜其扰,厌恶的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全然不知道那人只是因为紧张才会不停的想说话。
等得的确够久了,久到明朗都忍不住往南谷望去,这南昱是怎么回事?
在梅苑一呆就是几天,原以为他会急不可待的第一时间出现。
不是想见那个人吗,怎么此刻连个影子都不见?
隐身在暗处的红衣男子说道:“看来,该到的都到齐了,走吧。”
“殿下,那位... ...还没到呢!”
“他早到了!”红衣男子嘴角一弧,负手飞身而出。
“不是,殿下,你就这么去了?”渔歌晚适才扇了一股阴风,将场中那些人吹得禁不住发抖,正玩得起劲呢。
眼见主子就这么随便现身出去,有些接受不了,以自己的性子,怎么也得来个惊天动地的出场方式啊,你可是冥王啊,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出场呢?
就算我答应,观众也不答应啊!
南昱的确到了,而且到得很早,可他并未站到那场中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而是藏身于树叶间,一直注视着场中央。
南昱觉得自己的脸上应该没什么表情,也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期待是有的,分别这么久,怎么会不期待?可又有着说不清的抗拒和害怕,不是忌惮冥王夙的法力,怕的是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换了容貌,变了声音,里里外外的成了别人,他该如何对面?
直至朱雀场中一道红光耀出,南昱勾唇一笑,所有的纷扰烟消云散,剩下全身狂喜,他来了,冥王夙也好,风之夕也罢,始终就是他,只要他出现,南昱便觉得连空气都不同,终于要见到你了。
在渔歌晚看来极为低调的出场方式,依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雀台正中央的夜空被一道红光划破,裂开一个大洞,洞中宛若白昼,灵光四溢,晃得朱雀台上之人睁不开眼。
一团火焰从夜空裂口喷出,待揉眼看清时,立即发出阵阵惊呼,土德神兽麒麟!
麒麟勾陈浑身燃着烈焰,昂首悬立于半空,傲视苍生,不怒自威。
仅靠一个坐骑出场就震慑众生的冥王夙,出现时到没那么讲究,缓缓从虚空走出,站在在勾陈前面,红衣飘诀,墨发长垂,俨然是浣溪君风之夕的样貌。
可神态早已不同,没了往日的端方雅致,不染凡尘,此刻的他浑身散发出诡邪阴森之气,细长的红眸似笑非笑,朝场下轻蔑一扫,最后将视线停在朱雀台旁的一棵大树上。
南昱浑身一震,迎上他的目光,被发现了?
场中之人刚才还有惊呼,此刻早已骇得背心发凉,冥王出场了,要死了,可那东岭的御龙之人在何处?
莫不是临阵脱逃了吧!
有害怕心生退意的人,也有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料着今日难逃一劫,索性大着胆子拼死一搏,不求全身而退,也求在伐魔之战上找个存在,算是为自己小门派争了一回脸面。
于是有人咽了咽口水,不知所云的挥舞着剑朝空中喊话:“风之夕,还不下来伏法!”喊完朝人群里一退,连冥王夙的名讳都不敢提,直呼了一声浣溪君的大名,觉得自己叫板冥王,足够勇敢了。
此举引来众目睽睽,多是愤怒:你小子不要命自己去死,别往我身边挤连累我。
还有人直接骂出声:“你算什么狗屁玩意儿!“
同样胆大的是西原俞秋:“伏法,伏谁的法?滚一边去!”
“俞长老,怎么骂人呢!”喊话冥王自是有些胆怯,可跟人吵架却没带怕的:“你怎么能帮着魔头说话呢?莫不是你与那冥王一党的?”
“我党你妈个大猪头!”俞秋怒吼道,仰头高喊一声:“之夕,别怕,没人敢动你... ...”
话音未落,悬空一道红光飞来,俞秋只觉全身一麻,摔倒在地:“你... ...小子,居然打我?”
众人赫然一愣。
空中之人轻道了一声:“你太聒噪!”依旧紧盯着那颗树,眸色渐凝。
明却看出了端倪,也朝大树看去,猛然一怔,自己是否老眼昏花,这朱雀台旁边何时多了一棵大树?而且这树,还会动。
会动!明却骤然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摇摇晃晃,旁枝末节渐渐收拢后,竟然拔地腾空而起,抖落下一地的泥土和树叶。
明却惊讶中忘记合拢自己的嘴,口里进了几粒土,伸舌头吐了一下,只见空中弯曲蜿蜒的,竟然是一条吞云吐雾的青龙。
上古六神之一的青龙背上所驮之人,不是南昱又是谁!
南昱御龙半空,从刚才开始,他的视线就直迎着红衣男子,视场下之人若无物。
俩人皆悬立半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闪避。
南昱任凭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也无表情,眼眸带着怒意盯着那个人,原本想着见面定有千言万语,可此刻他一句都说不出。
眼前的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的面容身形,声音气味,甚至连身上任何一处的特征,他都在无数个夜里想了很多遍,可这表情,这眼神,又觉得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红衣男子的绯红眸光里的笑意带着嘲讽和轻视,还有挑衅,俨然不再是那个温润如水,嗓音如绒的风之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