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艳冠六宫(9)

其实皇后是谁裴子西并不关心,只是听到陈末年最后四个字,忽然就想起他之前羞辱自己的话来,说要给他选一个皮相好看的皇后,如今还真是不成?

于是忍不住带着些不自觉的不愉:“丞相觉得她很漂亮?”

“挺不错。”陈末年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才说,他素来极淡人品相,但评判别人样貌的标准却是不低,说是“不错”已然难得,沉吟了片刻又宽慰一样对裴子西道,“她父亲虽然只是六品官员,但是她确实性子不错,很适合。”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真正的答案早已昭然若揭,他到底是个傀儡,陈末年肯定不放心他娶有势朝臣府上的小姐。

那些千金估计也没人愿意进这火坑葬送半生,多讽刺,原是他配不上她们那些世族小姐。

这被选中的这位宋小姐估计也是被迫的,否则谁愿意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帝王?

第7章 未圆房

本来眼看着封后的日子就要到了,但是裴子西又咳疾反复,这日子只能又往后延了。

这次倒也没有上次厉害,加上一开始裴子西就有好好喝药,情况并不严重。

还在外间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几声不成调子的拨弦声,陈末年一边往里走,看到了捧着药碗侍奉的宫女,于是问:“陛下的药喝完了?”

上次灌药被灌怕了,裴子西赶紧把琵琶交给了身边的人,捧着药碗一口喝下了药汁,却被药给苦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赶紧含了一颗蜜饯进去。

陈末年就在一边看着他这些动作,末了才说:“臣是来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的,兴许陛下听了病能好得快些。”

他说:“长靖王已经到青州了。”

能顺利抵达青州对裴虞来说确实是好事,裴子西就好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一直隐隐不安的心稍微放下了。

很微妙,陈末年告诉了他裴虞到青州的事情,他对于成婚立后似乎就没有那么抵触了,或许这就跟打一棒子再给颗枣一样?

裴虞从前总说他好哄,看来是真的,陈末年不是在哄他,他以城府攻心,而他确实上钩了而已。

病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成婚。

今日的裴子西礼服上也滚了红边缠着金丝,大典的时候他携了皇后的手一道拾级走上那百级玉砌,礼官唱和下俯视百官,两个身不由己的人由此绑到一起,莫名心头有些可悲。

从礼台上下来的时候,群臣之首站在最前面的陈末年看着裴子西,用有几分欣赏和微妙轻视的语气毫不避讳地说:

“陛下今日真是好看,皇后已是芳名远播的美人,在陛下面前也难免失色,陛下自少时素来如此姣美,只是今日若是入了洞房怕是要分不出谁是新娘子了。”

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公然品评贬低一个帝王,轻慢的语调惹得群臣附和大笑,裴子西觉得自己现在站在皇后身边任人打量,就像个笑话。

但是好歹陈末年也知道万事有度,他从来不会太过分地做事,就连对裴子西的不屑和轻蔑也都只是言语羞辱,未曾怠慢过他。

所以这次他也很快的放过了他,这些不过是他偶尔兴致所至的解闷罢了,不值得多浪费时间。

入夜了,今夜裴子西在灯火通明广结红绸的凤仪宫。

一个傀儡帝王的皇后,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彰显别人的仁义的,是用来堵住天下人的嘴。

陈末年非要他立后,目的也不外乎如此。

所谓皇后其实于他而言也是傀儡,名义上是帝后,而非妻子。

一想到皇后多半是陈末年的人,裴子西就连她的盖头都不想揭,他不能回太和宫,本来准备在榻上将就一晚的,但是到了休息的时候就有宫人进来,非要他挑了喜帕再就寝。

这些都是陈末年安排的,裴子西便顺了他们的意,反正人都娶了,这又有什么,陈末年要他做什么他照做就是,勉强有些傀儡的自觉。

如之前陈末年所言,皇后宋云华确实生得美貌,凤冠霞帔一身红妆的她娇艳非常,但并不媚俗,她的身上又有一种娴雅的气韵,从眼神里不经意的透露出来。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一个规规矩矩的皇后,简直可以说是表面贤后的模板。

裴子西看了一眼心里大约有了底,便把喜秤扔给了宫人,宫人还躬着身子拦着不让他走,在裴子西开口之前道:“请皇上和皇后休息,愿皇上皇后永结同心、伉俪情深。”

裴子西瞥了一眼安静坐着的皇后,没有说话。

喜烛高烧,红光映绡,宽衣之后两人躺在那一张铺了大红喜被的床上,裴子西背过身,看着挂着的纱帐缓缓合上,宫人息烛离开,只留下外间还有隐隐约约的烛光。

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让他视为无物,她也不出声,好像真的不存在一样,新婚之夜就这样相敬如宾地过去。

下了一夜的雪,外面积了厚厚的一层,有宫人早早便在外头扫雪了,抬眼看到一身凤袍的皇后被人扶着出来,只有皇后一人,皇上早便离开了。

宫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对新后行礼,皇后让免礼之后被人扶着继续往太后的广翊宫去,后面的宫人只能看到她远去的背影。

去见太后,不过是走一个形式罢了,后宫里虽然还有几位后妃,但皇后不过是形同虚设,或者说整个后宫都如同虚设,这些过场也都是给外人看的。

这些是宋云华在去广翊的路上就想明白的,但是到了广翊宫之后她才发现她想错了,她以为的走过场,在别人眼里并非如此,至少太后并不打算就这么让她走过。

宋云华给太后奉了茶,但是陈秾月却并没有要她起来,也没有喝她的茶,就这样不轻不重地搁在一边,让宫女另沏了一盏抿了抿。

她这个动作虽然并未明着表现些什么,但是宋云华却感觉得到太后并不喜欢自己,她心中一紧,暗自反思自觉并无过错,只跪得越加合礼。

她猜的很对,陈秾月不喜欢她,这次也是是有心要敲打她,晾了她一会才开口:

“皇后出身不比旁的,初入皇家或许难免不适应,不过哀家也曾听闻皇后闺中娴秀,是个聪明识大体的人,想来应该也懂得皇后的本分。”

宋云华赶紧识趣道:“臣妾请太后娘娘赐教。”

陈秾月不比她大多少,今年也才双十而已,但是久居后宫的她清醒又聪明,眼看着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让她听话。

她漫不经心地扶了扶发髻上的玉簪,借由这个小小的动作掩下眼底的情绪,态度冷淡地问:“皇后可还是完璧身子?”

宋云华到底是初出阁的闺秀,面色因此私密的问题微微一阵赧然,但是还是如实道:“是。”

“哀家也料到了,皇上不会碰皇后的。”她是了解裴子西的,所以陈秾月从不担心这点,“昨日你们新婚,他都没有碰你,

可见皇上对皇后并无男女之欲,皇上虽然十八了,但是性子还是单纯得很,身子也是最干净的,比那些闺中处子也不遑多让的……”

她说这些,皇后着实不明白其中意思,不过却想起皇上昨夜的样子来,她也不得不承认皇后所言,他是干净的,甚至有些纯稚。

陈秾月顿了片刻,细细观察着宋云华的神色,而后才继续:“皇后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应该懂得为后之道,

最重要的就是要安分守己、知晓廉耻,你既是闺秀便要贤良不可媚俗轻浮,外头那些野路子也不要学着,免得污了皇上。”

“哀家也不是要为难皇后,皇后听了这些可明白?”

太后的意思是……不要她与皇上行房中事?宋云华好一会才勉强清楚陈秾月的意思,可是她不太明白原由,这原因或许百转千折引人震惊,也或许平平无奇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都无需她过问知晓。

入宫之前父亲就叮嘱过她,皇宫深似海,她无所依靠只身入了宫门,在这波涛里起伏,本就是身不由己,只能听命于人。

如今太后第一个要教她听话,她便听话,以后也许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来敲打使唤她,她也都要一一听。

拜别太后从广翊宫出来,外头又开始下雪了,听说皇上最是畏寒,今日却冒着风雪走得那样早。

裴子西早早逃回了太和宫,自住进来之后他便不喜欢太和宫,如今这里倒是成了他唯一的避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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