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奸臣(93)
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祝沈氏满意地一勾唇,便转身欲说点什么。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孙姵却忽然困兽一般将蓄积的所有力气一瞬间全用了出来,跟支离弦的箭似的,撞向了边上的墙壁,瞬间头破血流没了气息。
这一出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只直愣愣看着孙姵的尸体滑落在地,才忽然惊醒一般望向了祝沈氏。
祝沈氏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拂袖便走,只扔给他们一句:“好生埋了吧。”
“夫人……”那在旁边候了许久的侍卫跟上她的脚步,似乎有些担忧地皱起眉,“我们该去救老爷,还是……”
“救什么老爷,是你有那个本事,还是咱们祝府的别的哪个侍卫有那个本事?”祝沈氏略显嘲讽地斜了他一眼,倒是理起了自个儿的衣裳。
那侍卫一听,大约是觉得确实有道理,因而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进宫禀明圣上吧,”祝沈氏微微挑了眉,毫不犹豫地朝着府外走去,“去与管家吩咐备车,我要亲自进宫。”
“夫人进宫怕是有些突兀,不如令二少爷……”侍卫却并没有当即支持她的决定,倒是微微皱起眉,有些犹豫地试探着提议。
祝沈氏又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令臤儿禀明圣上,若圣上真要老爷为了大义以身殉国,以歼灭赵氏叛贼呢?你说臤儿是拦他好,还是不拦的好?”
侍卫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层,一时呆愣,便见着祝沈氏已经走出了很远。
祝沈氏微微抬眸,望着今日并不如何明朗的天色,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所以,发现这种事的人,只能是她这个“柔弱”的,在这么大的事儿面前“失了主见”的内宅夫人。所以她“思前想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求到天子跟前。
这便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至于祝徽能不能在赵家人手下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便是他真的死了又如何?她总不可能为了他,令整个祝氏一族陷入尴尬境地。
她是祝家主母。
原先皇帝是以“让赵午御书房一叙”的借口将赵午扣在宫中的,但到底不能真的让他真在御书房待上这么些天,因而祝临进御书房时,里头还是甚为冷清的。
皇帝倒是十分随和地让他坐了,但始终没有顾上与他说话或是如何——就仿佛只是把他唤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似的。
祝临心下奇怪,始终不明白对方是何用意,但又不敢直接出声,毕竟定安帝能安安分分坐在御书房批一上午的折子这事儿着实稀奇,倒是真有些镇住了他。
到了快午膳的时候,外头安静得像是根本没待在这儿的两位公公终于有了动静。
其中一人经了通报,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地进门来,上前与皇帝耳语了一番,皇帝便抬眼望向祝临,眸中倒是似乎有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祝临一时有些莫名其妙,片刻后,皇帝令那公公出去了,才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站起来,轻咳一声道:“祝将军,朕这堆积的折子太多,倒是令你久等了。”
“不敢,”祝临暗暗瞄一眼仍然堆成小山的奏折,心中怀疑皇帝是否积攒了半年之久,但到底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恭敬模样,“都是臣的本分。”
皇帝于是微微眯了眸子,轻声笑起来:“不过,这会儿祝夫人倒是进宫了,也是难得。爱卿可要去见见?”
祝临微微一愣,心下有些不安起来。皇帝问他见不见,那这祝夫人便定然是祝沈氏无疑。可祝沈氏在祝府待得好好的,为何会忽然进宫?况且自己素日里待在祝府,要见到祝沈氏并不是什么难事,皇帝这时候又为何要刻意问自己一句要不要见?
他微微敛眸将一切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只笑道:“陛下是要去见家母?”
“祝夫人是朕亲封的诰命,也是难得求见朕,朕自然是要见的。”皇帝于是又笑出了一脸褶子。
祝临心下有了计较,便与定安帝道:“那臣自然是愿意陪陛下走上一遭。”
祝沈氏今日的穿着并不多隆重,原在大殿之中安分等着皇帝,忽然见祝临也随着皇帝走出来,心下一惊,但还没忘了先与皇帝拜礼:“臣妇参见陛下。”
皇帝意味深长地坐定,微微笑道:“平身吧。”他复又望了眼祝临,方唤了自己身边的公公给两人都赐座。
祝临与祝沈氏各自谢过皇帝,有些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方才坐定。
祝沈氏垂眸思索片刻,心下霎时一片敞亮,险些便给吓出了冷汗来。
祝临到这时候还没出宫,怕是给皇帝扣下来的。这种时候给皇帝扣下来,若说只是单纯叙话议事,她是一万个不信!
除非……皇帝对祝丞相的事,对赵家的事,什么都知道,只是留下了祝临以防万一,便等着看他们祝家人的反应了!
那头皇帝没看出她这会儿已经想过这么多,只是端着个稀松平常的假笑,客套道:“祝夫人今日忽然求见朕,所为何事啊?”
祝沈氏权衡片刻,见祝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模样,便打定主意,走下座位,对着皇帝毫不犹豫地拜了下去:“陛下,求陛下为臣妇做主!”
皇帝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可祝临却给他这忽然一拜吓了一跳。
“祝夫人这是作甚,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大可与朕说,何苦如此!”饶是不怎么惊奇于祝沈氏的反应,皇帝仍是微微起身对祝沈氏做了个虚扶的动作,场面功夫倒是做得足。
祝沈氏于是也虚抹着泪坐了回去,一瞬间就把眼泪抹了出来:“陛下,昨日老爷一直未曾回府,臣妇只觉得他许是与哪个大人谈天说地呢,便没多在意。可是……可是臣妇今日起身仍是听府里小厮说老爷没回府换衣裳上朝,才觉得不对,便差人去找……”
祝临静静听了会儿,隐隐觉得像是发生了点什么大事,便嫌弃起祝沈氏说得太慢来,但碍于皇帝在又不好出声催促,因而心下便难免生了几分焦急。
“臣妇差出去的人没找着老爷,却发现府里那孙姨娘鬼鬼祟祟的,便盘问了几句,谁曾想那赵姨娘竟一时露了不少马脚,臣妇觉得不对,便交给手底下的侍卫好生质询了一番。没想到……没想到那孙姨娘竟是赵家人安插过来的眼线!就是她帮赵家人绑走了老爷啊!”祝沈氏悲痛欲绝的模样装得倒是逼真,没多久便哭得帕子都湿透了。
皇帝微微挑了眉,暗暗去看祝临的反应,见对方只是惊讶皱眉,似乎之前并没有与赵家人有过什么交涉,心下稍稍生了几分满意,才叹了一声与祝沈氏道:“祝夫人也莫要如此悲伤了,若事实当真同你说的一般,朕绝不轻饶那胆大包天的赵家人!只是祝夫人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赵家人绑走了祝丞相?”
“府里有老爷受赵家人威胁写来的信件,如今正在臤儿手里,陛下让人去取来一验便知,”祝沈氏也不谈那信中内容究竟是什么,只轻描淡写地告知了皇帝信件所在,便又恢复成哭腔,“陛下,据那孙姨娘招认,老爷被赵家人带到了旧时林大人的宅邸底下的密道里。还请陛下一定要救救老爷,府里不能没有老爷啊……”
“这……”皇帝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虚伪地感叹道,“这可真是……祝夫人还请放心,朕一定会想法子救出祝丞相的。”
“多谢陛下。”祝沈氏于是十分乖顺地应了皇帝这番未必可信的承诺,抽泣了一下,抬起手帕点了点眼角,趁皇帝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时给祝临使了个眼色。
祝临如梦初醒,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觉得脑里乱成一团糟。
然而这会儿皇帝并没有时间应付他,只是自顾自好生安慰了一番祝沈氏,才长吁短叹地让下人送了对方离开。
回身见祝临一副似乎懵了的表情,皇帝也收了那副沉痛的伪装,只叹了口气,轻拍拍他的肩:“爱卿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祝临的心思倒是早便平静了下来,但权衡过后还是觉得继续维持着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更有利,便只是缓缓点了个头,叹道:“陛下,父亲他从前对他们赵氏之人,时时礼遇有加,从未有过轻慢之意……如今他们做出那些肮脏事儿,竟还要对父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