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奸臣(89)
孙姨娘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但她的小儿子竟比她大胆的多,连音调都不知道要压着些便出了声:“姨娘,那位漂亮姐姐是哪里来的呀?”
祝沈氏与那杨小姐许是听见了这孩子的话,一时都走近前来,杨小姐生的还算标致,此时笑起来蹲身摸了摸祝琮的脑袋,却仿佛对那祝沈氏带着些讨好:“这也是祝家的小公子吗,生的真是粉妆玉砌,可爱得紧。”
祝沈氏私下向来不给这对母子什么好脸色,听杨小姐这么一夸,当即冷笑了声,问那孙姨娘:“你不是每逢月半都要去礼佛吗,怎么的今日还没出发?”
“回夫人,琮儿方才玩闹摔了一跤,因而又折回去换衣裳了。”孙姨娘在她面前似乎总是战战兢兢的,此时连头都不敢抬,满心惶恐地行了礼。
祝沈氏微微点了下头,移开视线,似乎满眼都是高傲:“既如此,你们便去吧。”
“是。”孙姨娘哪还敢多话,当即与杨小姐道过别,便牵着祝琮匆匆离开。
杨小姐见自己的马屁没拍对地方,一时有些尴尬,但毕竟自己今日来祝府的目的不是这小孩,因而很快便掩饰过去,冲祝沈氏笑道:“不是听说……临表哥也回京了吗,怎么今日没见?”
从这家伙进门起就知道他们家打了什么算盘的祝沈氏微微一笑,掩下眸中冷意:“阿临不是那等喜欢安安静静待在府里的性子,指不定下了朝又跟朋友喝酒吃茶去了吧。”
喝酒吃茶?杨小姐心下微微皱了眉,心道:“听起来是个不着家的,自己嫁给他以后定要好好管管。”但她面上却不显,只是维持着原先那副柔顺样子,温温和和道:“临表哥真厉害,在南疆打了那么多胜仗,回了上京,还有那么多朋友。”
祝沈氏见她这副模样,心下实在不喜,但毕竟没有跟杨家撕破脸的必要,只道:“厉害个什么,再厉害都是个不着家的。”
杨小姐一时间愣住,险些以为自己的想法被祝沈氏看出来了,但见祝沈氏仍旧笑着,便只当这是玩笑话,垂眸红着脸笑了笑。
祝沈氏笑看着她这副装出来的温婉样子,心下一片冰冷。
算盘打得倒是精,真当什么人都能嫁进他们祝府吗?
孙姨娘抱着祝琮摇摇晃晃到了寺庙,听那车夫唤才回神睁开眼。那祝琮在她怀里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当然,是在她安神香的作用下。
她微微叹了口气,闭了闭眼,便又是平日里那副柔弱不堪的模样,轻手轻脚放下祝琮,走出了车门。
寺庙里的香火味儿瞬间袭了她一身,她习惯性地咳嗽了下,便将握在手中的帕子塞进怀里,轻车熟路地往厢房里头拐去。
推开门,里面人的身份却出乎她的意料。她呆愣片刻,忙慌里慌张进了屋将门关上,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心中一时也不知是欢喜更多还是悲愤更多:“公……公子……”
赵坤缓缓转过身,微微叹了口气,却又挂上平日里已经非常熟悉的招牌性笑容:“姵儿,好久不见了。”
孙姵忍着委屈憋住泪意,但到底是憋不住眼眶的湿润,却诚惶诚恐地跪着:“公子,是好久不见了。”
赵坤目光落在她眉眼上,似乎带点怜惜意味,半晌,他上前来扶起孙姵,引到桌边:“你这些年,在祝府受苦了。”
“不苦,”面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的怜惜,孙姵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但仍然故作坚强道,“只要想到是为公子办事,姵儿就一点儿都不苦。”
赵坤叹息一声,眼神忽然暗了些:“不必了,你以后也不必再服侍祝徽那个老不死的了,自个儿找个清净地儿安稳过日子吧。”
“公子……”孙姵闻言,一时猛然抬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公子这是在说些什么,姵儿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见她果然按照自己的设想问出了这番话,赵坤心下冷笑,面上却仍是叹息:“赵家,就要完了。”
“什……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公子你……”孙姵一时有些慌乱,也顾不得什么礼法不礼法的了,心下一急便抓住了赵坤的手腕。
“我又能如何?我不过一介草民,如今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法子呢?”赵坤似乎真情实感地唏嘘了一下,但很快又垂下眸子,“这世上的人,除了那个位置上的,谁能不任人宰割呢。”
“公子……”闻言,孙姵的眼泪便再次涌了上来,“公子逃吧,跟姵儿一起逃?”
赵坤闻言倒是微微愣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又抬起头,望着孙姵的眼睛,似乎极哀伤地道:“姵儿,我是赵家公子,我逃了,家族里还有那么多的人怎么办?我爹怎么办?”
孙姵霎时有如给凉水兜头浇下,一时间满心都是冰凉。她有些痛苦地捂住脸,就差失声痛哭出来了。
赵坤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微微笑了一下,但很快又将那笑意隐去,语气倒是装得极为纠结:“除非……”见对方被自己勾得望了过来,赵坤做足了纠结的态势,方道:“除非,举族谋反。”
孙姵到底只是个生活在后宅里的女子,闻言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呆滞许久。但许是对赵坤的感情太过深沉,她回过神,即便是十分害怕,还是鼓足了勇气抓住赵坤的手:“公子,既然……既然如此,这皇帝……又昏庸无能……就是……谋他的反,又如何?”
“谈何容易,”赵坤长叹一声,反握住孙姵的手,“我一无兵力,二无实权,谋反就是死路一条。除非能救出东南军严将军,再……”
“那便去救,公子有什么难处,尽可以与姵儿说,但凡姵儿能办到的,万死不辞。”孙姵倒是毫不怀疑他的话,一时握紧了对方的手。
“办法,倒也是有的,”赵坤见她这么容易就上了套,心下微叹,“严将军的事,倒不用劳动你,只是严将军的旧部在东南,东南军又因前些时候的战事与南疆军合并了,我们要一路南下,少不得遇到麻烦。但若是能拿到祝成皋手里那点南疆众军的兵权,说不准就……”
“祝将军?”孙姵微微愣了愣,似乎有些为难,“他,怕是难以说动……”
“也不必说动,”赵坤掩去眸中冷色,放开她的手站直了身子,“祝成皋在上京也没什么亲人了,就剩一个祝徽。祝徽也是有把柄在我们手里的,我差人去帮你将他绑来,再寻祝成皋好生言道一番。我不信他真能背着这‘不孝’的罪名给狗皇帝继续卖命。”
孙姵一时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到底是没有细想,一面又忧心着赵坤的性命,便很快答了:“是,姵儿一定会将那祝徽给公子绑来。”
却说祝临带着薛斐一道回了祝府,在屋里对弈过一局过后,祝沈氏便差人来唤他们去用饭。
祝府平常用饭向来是各自分开的,祝丞相一处,祝沈氏一处,祝臤与祝临也极少同桌而食,除非是逢年过节,或是有了客。
祝临一时有些莫名,但又不愿抛开薛斐一个人走,于是让那小厮先去与祝沈氏言道添双碗筷,自己才慢悠悠地与薛斐过去。
祝沈氏这边情形不出所料的有外人在,只是看清这人模样后,祝临便有些后悔过来了。
那位杨公子倒是殷勤,见这两人来了,一时立刻堆上了满脸的笑,大约这次他也是下了点功夫的,起身礼过后便道:“这位就是……薛公子吧?”
祝临十分明显地挡开这杨公子放到薛斐脸上的目光,冷冷道:“看什么呢。”
那杨公子没想到当着祝沈氏的面祝临还能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只好望向边上一言不发的祝沈氏和他妹妹。
眼见那边两人似乎没有给自己解围的打算,杨公子微微皱了下眉,只好自己顶着祝临像要杀了他一样的目光道:“祝兄,那时候的事儿,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在下今日就是来当面向你赔罪的。”
“没有必要,你也没得罪我,就算得罪了我也不想原谅你,”祝临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脸色,甚至想像幼时对待外头纨绔子弟那些直接揍他一顿,但是到底碍于他是祝沈氏的外甥没有动手,“母亲,你今日唤我过来……”
祝沈氏虽说没料到祝临会与这杨公子素有旧怨,但对祝临这脾气倒是清楚得很,早设想过他不会好好与这几人吃上一顿饭,于是微微笑着上前来:“就是好些天没见着成皋的面了,便唤你过来一道用餐。成皋与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