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奸臣(46)
他见逃命的民众离薛斐越来越近,不由出声:“离人群远些。”
薛斐只一瞬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但场面混乱,自己又从未习过武,一时只能退到了角落。
祝临毕竟是个武官,虽说对面的刺客人多势众,却也毫不露怯,抬手挑了头顶燃着暖光的灯便向几人扔去。
纸糊的灯在半空被里头的火苗儿燎着了,很快燃起来,火球似地飞向几个刺客。
对面有二三人因此被拖下了,祝临便终于得了空隙去拦正要冲到薛斐那边的黑衣人,动作极是利索,毫不留情,甚至带点招招致命的狠厉将对方逼退。
薛斐看着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眼里渐渐染上杀意,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心下不由一惊。
对方落在他身侧,却未曾站定,反而毫不停歇地抓过他便往外掠,甚至语速也是极快:“放了这么多刺客进来,巡防司怕是靠不住。我一个人把持不了场面,还是逃命要紧。”言罢,脚下生风,面上却一派轻松地露了个笑,甚至似乎挑了挑眉,仍是那个他熟知的祝临。
薛斐知晓情况紧急,也聪明地选择不出声,默默任祝临拽着跑。
两人的速度显然比一个人要慢上些许,但后头还有不少民众紧跟着狂奔而出,倒是将几个刺客挤得不见影儿了。
出奇的是,几个刺客对民众的态度比之巡防司的士兵还要好,虽说方才拼了命地向祝临出手,但此刻被人群冲了个溃散,却也全然没有对百姓动手。
薛斐回头看了一眼,心下有了猜测:“他们是冲你来的?”
虽说离几个刺客已经有了些距离,祝临仍是不敢放松,半步都不停歇地拽着薛斐仍是继续跑,许久才腾出闲暇来答他这句话:“若非如此,我哪敢放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跟那些家伙待在一起?”
言罢,祝临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步,薛斐正待开口,祝临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薛斐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没出声,两人沉默片刻,祝临忽凑近低声对他道:“你现在自己回府。”
薛斐觑他神色就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了,虽说不想丢下他一人,可也明白自己未曾习过武,留下也毫无用处,反倒是容易拖后腿。
而这并非必死的局势,祝临也不需要谁去殉葬。
于是他只用了片刻便有了决断,虽说心里担忧,也只得强行压下,留了句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的“你等着,我去寻禁军来”便装作毫无所觉地与祝临分道而行。
祝临紧了紧手中尚未入鞘的剑,轻轻笑了声,便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映着冷光的刀刃已经逼到了面前。
薛斐动作极快,找到禁军赶回的时候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祝临尚有余力与几个黑衣人对峙,但几个刺客似乎都精明的很,未及禁军靠近便逃之夭夭。
祝临毕竟独自对付几人许久,虽说没受什么重伤,此时却也没多少余力去拦,见着禁军上前松了口气便有些头晕地踉跄了下,手里的剑才有些艰难地收回。
带兵前来的领军见势忙吩咐手底下的人去追,这才给祝临行了礼,询问起情况来。
待到此事落定,领军带人离去,薛斐才得到机会扶住祝临,一时间既是庆幸又心有余悸,最后却只问一句:“可有伤着?”
“没有,”祝临丝毫不推脱地借着对方的力站定,才堪堪放松下来,“这伙人明摆着冲我来的,一副不要我的命不罢休的架势。我怕他们刀上有毒,哪里还敢去试?好在这几人的身手不算拔尖,我还应付得来。”
虽然不赞同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但薛斐感受到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便知道这人到底不轻松,只好克制了想要数落这人的心情,无奈道:“我送你回去吧。”
“万一前头还有埋伏,”薛斐动了,祝临却没有立马动,反倒是轻笑一声,“我就打不过了,你真要送我回去怕是危险。”
薛斐听出了这话的言下之意,也笑了,却道:“快些回府吧小祖宗,再危险,丢了命我也认好不好?”
祝临心里一动,便跟着对方往祝府走,有些感叹地道:“我今儿可真是……”
“不吉利的话少说,”未等祝临说完,了解对方习性的薛斐便开口将这句截住,“这才正月十五,不讨个好彩头也别讨晦气。”
见对方一副认真模样,祝临不由失笑,却也将原话咽了下去,只道:“说跟你吃元宵的,也没吃成。”
“今年不成,还有来年。”薛斐刚刚见他这幅模样便是心下一抽,此刻更是顾不上除此之外的情绪,包括这点微不足道的可惜。
祝临定定看他片刻,方笑道:“行吧,那便来年。”
☆、心迹(待修)
祝临原以为花灯会上出了这等事,皇帝不管是真的关心,还是只做做样子,都该有所反应,只是未曾想比皇帝的反应更早面世的,竟是同一日宫中进了反贼刺杀定安帝的消息。
元夕的第二日皇帝因惊惧而卧病罢了朝后,关于这事的传闻更是在上京搅得沸反盈天。
又几日,皇帝病情好转,才想起同样发生在元夕的花灯会混入刺客一事,召见众臣商议。
当日灯会上没几个侍卫,刺客人多势众,虽说没造成什么伤亡,但那般闹了一出后,几个黑衣人却是尽数逃走,禁军去的迟,一个活口都能没抓住。
幸得宫中守备森严,皇宫里的侍卫尚且活捉了几个刺杀皇帝的“反贼”。一番审问过后才知,这起刺杀竟是由豫州流民组织的起义军设计的。而这几个刺客,也是南方起义军的成员。
此事一出,皇帝震怒,尚且存疑的花灯会一事也不明不白地被扣到了起义军身上。只是相对于起义军事端,皇帝似乎更关心豫州刺史明知境内有流民起义却不上报的失职。
这样一来,满朝列官便开始各怀心思地搅浑水,只有赵午仍旧极力维护早年便站队赵氏的温平升。温平升这事虽然确实办的不像话,但此人毕竟与赵氏牵连甚多,他若真要出了事,朝中与之有关系的不少官员都开脱不得,鉴于温平升属于赵党,这些官员也自然基本都会是赵氏党羽。因此赵午心里虽也将这姓温的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为这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人据理力争。
奈何皇帝这次似乎不像从前那样买他的帐,起义军的刺杀虽没有成功,但也直接威胁到他性命,这等大事便不可马虎了。
这次他是铁了心要查,不仅是铁了心地查,还生怕赵午向小官员施压似地否决了好几个自告奋勇去查处温平升的大臣,直接点了祝临择日南下。
这等事可能得罪的人太多,委实不算什么美差,但祝临毕竟不得抗旨,所以即便心里叫苦,面上仍旧只能谢主隆恩。
但不管怎么说,他在朝中毕竟不是孤立无援。薛斐早朝时虽安安分分毫无异议地听着皇帝吩咐,下了朝却刻意到御书房占了定安帝本想用来与充容娘娘聊天的时间,也不知是怎么舌灿莲花地与皇帝言语了一番,竟是说服了对方让他与祝临共同南下查处豫州刺史。
按理说,只是要查处温平升,祝临是没什么意见的,但他知道朝中有许多比他更适合去豫州处理这件事的人选,皇帝却偏偏让他去做这个赵党眼中的“恶人”,绝对没怀什么好心。
虽说他在早前祝相面前说的硬气,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可他心里实在清楚得很,真要扳倒赵氏,这么早得罪赵党一干官员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如此一来,还到没南下的时日,祝临倒是先忧虑起来了。
可此次反观薛斐,却是全然不同的光景。薛斐不仅丝毫没有担忧朝中局势的表现,反而轻松得像是要南游玩乐一般,甚至闲暇得能亲自来祝府与祝临言道要带些什么。
启程去豫州的前一晚,祝临久违地被祝丞相唤去了书房。只是这次祝丞相的态度与以往相比似乎很不相同,祝临南下要查的温平升是赵党,祝丞相竟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了哪些途径地方的老前辈不可得罪便没了下文,也没有说让他别得罪赵氏这类从前常说的话。
到了启程当日,皇帝面子上倒是做的极好,派了好几个朝中当权的官员来送他二人。只是赵午场面话虽说的漂亮,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不高兴两人去查温平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