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88)
一桶凉水泼下,郑国泰也清醒了大半,醒了才发现自己坐在冰冷石凳上,双手被绑在凳子背后。
和郑国泰同样震惊的还有段宁,他万万没有想到房疏竟然直接将这横行霸道的‘皇亲国戚’直接押来。
经过一晚上的审讯,这郑国泰咬着牙一字都不说,房疏请他坐了老虎凳也是一字不吐,还发誓赌咒要让房疏九族都不得好死,到了凌晨寅时三刻,郑国泰也嚎得累了,昏迷了几次,房疏也渐渐头重脚轻,苍白的脸色也转病态的潮红。
段宁叹了口气,“房大人,你还是先去休息,一时半会儿我看是问不出什么东西,这郑国泰也撑不住了,该休息还是要休息,急不得的!”
房疏还没有听完,眼白一翻,从椅子上滑落下去,祁闹子与闻玄青眼疾手快,赶紧捞住他。
段宁怕出了人命,连忙对阳佟一说:“快去太医院请医师!!这都是些什么麻烦事儿啊!?”
祁闹子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掐着人中,房疏才□□一声,细如蚊呐,好歹让众人松了口气。
阳佟一脚程极快,不到一柱香便带来了伤寒科和外科两名老医官。
段宁在院里恼得直打转,阳佟一被他转得心乱,“大人恼什么?”
“这霍大人说了不得带来麻烦,这房疏就是个麻烦精,感觉他能搅出个大事来!差点出了人命!”
“霍大人自有定夺,先别恼,直接和他说了罢。”
“我这就去说,事情有些失控了!”
陈矩这面上书说得上自己已经将白莲会的余孽肃清得差不多了,还拉出一些与之有勾结的地方官员,罢黜了许多五品以下的官员,好多还直接被抄了家。
另一件事情就是李政辞官,已被批准,成了平民。
刚刚清醒的房疏听祁闹子一旁碎碎念,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惩罚......这明明是赏赐。”,他起身,发现腿部被包扎着精细,疼痛感消减了许多,可一下地还是有些不支。
“这是我今早上给大人削制的木杖,你将就用两天吧。”,祁闹子递上刚刚立于门侧的木仗。
房疏接过,称手得很,“你小子倒有两下子。闻大人呢?”
“曾大人有事,暂时唤他回去了。”
“那郑国泰呢?我今天让他断了手脚也得审出个东西出来!”,房疏才说罢门就打开了。
段宁进来,对祁闹子说:“我与你们大人说两句话,你先出去。”
等着祁闹子出去,阳佟一从窗户跃进,用汗巾蒙住房疏的口鼻,房疏意识又渐渐涣散,耳边只有一句:“得罪了!”
第41章
“房大人都昏迷了近两天了……”,是曹封之的声音,“才从开封府回来,还没有落脚又被你抓来了。”
“这不是霍大人不放心我一个人看不住房大人吗?”,黄庸叹气说,“没看出房大人倒是个能折腾的。”
曹封之:“两天了……霍大人哪里也应该收场了吧。”
“应该快了……昨晚他来这里坐了大半夜,又被陈矩叫了出去。”
“房大人……刚刚房大人眼皮动了一下……”
两个人没再说话,摒住呼吸。
房疏睁开眼,就对上两双打量的眼睛,和黄粱黑瓦顶,他猛得起身,两人躲得快,没有磕到头。
“我这是在哪里……”,房疏扶着额头,半天没有回过神。
黄庸诺诺的说:“这是是顺天府城外,霍大人名下一处避暑居……”
“我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吗?!”,房疏起身,寻找祁闹子送的木杖,“快送我回大理寺!”
两人不动,房疏看他们不帮自己,也寻不见木杖,自己一瘸一拐准备出门,曹封之拦在门口,“房大人,您还是先休息吧!”
房疏推他不动,“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霍台令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黄庸身后说:“您冷静一些……房大人,我们是不会让您离开这里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
房疏侧头转眼,便直剌剌朝后仰去,被黄庸接住。他又开始浑身抽搐。
曹封之看这情况,手足无措,举棋不定。
“封之!快去唤郎中!!”
曹封之刚准备转身,就差点撞上霍台令,“大人……房大人……”
霍台令越过曹封之,看着黄庸怀里抽搐的房疏,他上前扶起房疏,拍了拍他的脸,“别装了……我来了。”
霍台令对另外两人使了眼神,他们带门出去了。
“你这个样子很傻啊!”
房疏用力推开了他,“你怎么出来了?!我昏迷了多久?郑国泰呢?!”
“每次见面你的问题都是这么多。”
霍台令脸上的胡子已经刮得干净,穿着绯红蟒服,腰配牙牌,身别绣春刀。
“我放了郑国泰……他是也是我的人。”,霍台令满脸笑意,“你为了救出我,也不惜割肉刺腿?”
房疏别开眼,“不是……我是为了查出真相!”
“是吗?我就给你说说真相……”,霍台令拾过一把椅子,他坐上椅子,双手交叠,眼神深不可测,嘴角微勾,“红封教教主就是我……”
正如门分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水来。似是六月霜落下,又如冬夜震惊雷。
房疏坐在地上,不知如何应答。
霍台令居高临下,伸出双手,“小妾要不要抓我回去,履行你的公道?”
“你胡言乱语……我听不懂……我要走了!”,房疏起身,被霍台令拉住。
“那我就交代得明白些,六年前京察,皇上让我去查红封教,我查得一清二楚,但是我没有上报,关乎许多皇亲国戚,朝廷命官,士农工商各阶级都有涉及,这些蠹虫们真是扰人啊,非要让我做这个教主……四年前道录司那把大火是我让人放的,十三重殿宇焚烧殆尽,就是因为里面一个老道士说我是淫尼之子。三年前右都御史浙水分尸案也是我让人做的,还有盐司衙门集体辞退案,还有……”
房疏不再听,挣脱了他的手,“你说着些给我听做什么?!”
“你昏迷了都在念叨的,不惜刺腿保持清醒的,不就是渴望知道这些吗?你不是只想知道真相吗?真相比谁都重要吧,是吗?真相比谁都重要吗?”
房疏回首看他,不答反问,“你为何?为何要......?”
霍台令仰躺在椅子上,似乎在看房梁,也不答反问,“你要去揭发我吗?嗯?”
房疏不回答,沉默了许久,“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哎~和你好不容易谈谈心,半天都不在调子上,太无趣了。是不是只有做,你才会诚实一点?”
房疏眼眶已经红了,“收手吧……你答应我,我便不会揭发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哈哈哈哈,你过来……”,霍台令拍了拍自己腿,示意他。
房疏不理他,却被他一把拉入怀里,在他脸侧偷了个香,“你是因为担心我……是不?”
房疏试着挣扎两次,没有挣脱,“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事情轻重?!!”,房疏急了,伸出手啪得将霍台令脸打偏在一边,脸顿时红了一半。
他挣扎起身,打开门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在一条通幽小径处碰上了祁闹子,祁闹子脸上都是青紫痕迹,看着是才和别人打了架。
“快!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房疏虽然腿脚不便,也不影响他翻这八尺高墙。
出门便看到两匹红棕骏马,祁闹子带头将房疏带离这里。
曹封之脖子上几条被抓的血痕,他急咧咧的追来便看到人影翻出府去。
“别追了!”,霍台令半张脸上是一个绯红巴掌印,他有些羞赧,“被猫抓的!”
“那祁量是不要命的疯徒!大理寺闹腾了一番,又跑到这里来闹!”,曹封之想着刚刚自己吃的亏,恨不得将祁量扒皮啃骨。
轰动的朝堂的百莲红封案结案了,红封教教头是一直低调行事的户部侍郎——揭建言,与沈一贯祖籍一样是浙江人,顺带扯出一一堆名义上和红封教有关系的人,包括一些土司,临清、济宁、淮安钞关当职人员,还涉及了一些外命妇,牵涉可大可小。
霍台令无罪释放,还因为被冤枉受了无枉的牢狱之灾,被神宗赏赐了一件金缕衣,以表慰问,全程是一副受害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