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81)
公公在前面,边走边回头叮嘱,生怕房疏不了解这深宫禁密。
“怎么得罪了三皇子?”
“听说今儿在上书房的时候,二位皇子的老师李太傅生了病,没能来授课,二位皇子等得太久,大皇子有些饿得打晕,不小心弄泼了三皇子殿下的墨汁,把三皇子的袍子都泼脏了。”
有一点借口,郑贵妃母子就会抓住机会惩罚朱常洛,传言非虚。
房疏闷头不再说话。
路过御花园,房疏被领到了降雪轩,这里正好可以赏景,能看到御花园大半个景色,当今圣上坐在正上方,身穿金黄龙袍,气场不怒自威,圣上右侧是沈一贯,日常的老奸巨猾脸,只是一直笑着,看到房疏来,笑得更灿烂,“哎哟!房大人好久不见!”
房疏单膝下跪,做了揖,“参加皇上!”
“快些起来吧,没有旁人,不必这么多礼节,快坐下。”
房疏坐落在下方,“好久不见沈大人!”
料想,沈一贯肯定从李政哪里知道了自己知道他们的秘密了,还能这样曲意逢迎。
神宗伸手示意了桌上的点心,“房大人先吃些点心,李戴李大人也快来了。”
“谢谢皇上!”
房疏撩袖伸指掂起一片杏桃酥,银牙一咬,一点碎屑都没有滴落。
不一时,李戴也来了,行了礼,他对房疏含额一笑,意喻隐晦,然后也入了坐。
“今日劳烦各位大人前来,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就是找你们来谈谈心,大家不必拘谨,特别是房大人,第一次进宫,别太紧张,朕是比较随性的人。”,说完,神宗对一旁杵立的宫女招了手势,给三大人添了杯茶。
“沈大人,李大人,我们这几人中,最年轻的就是房大人,看着真是容光焕发,恣意潇洒啊!”
两人一旁点头称是。
“哪里,太年轻了,阅历太少,劳烦各位大人包容了!”
李戴叹了口气,“哪里的话!我时常在想,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儿子,怕是坟头冒青烟了!”
沈一贯:“李大人,你这不是占房大人的便宜吗?!您家几位公子也不差,武士文人都是春风得意!”
李戴缄默不言。
“朕从闻玄青和霍台令那里都听得了房大人极高得赞赏,之前回京的刘大人说起房大人真是滔滔不绝,佩服之情,不过他还提及一件事,让他对房大人真是又爱又恨!”,神宗想起刘大刀说的事情,笑了起来,笑着还拍打起了桌子,威严一点没有了。
房疏心里尴尬得很,刘大刀大有要对天下人宣传的趋势。
四人聊了些琐事,便提谈到了几位皇子教育事情,李戴叹了口气,“那李太傅年事已高,之前就偶发过晕厥,现在确实是应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神宗挑眉,不甚在意,说:“我记得李太傅可是教的朝鲜语?我听闻刘大人说过房疏的朝鲜语也是相当流利,不如就房大人来当这个先生?做个房少师?”
房疏内心不愿,他千辛万苦可不是为了来做先生,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就被李戴抢了话。
“皇上,这朝鲜语先生按理来说应该从四夷十八馆中挑选德才兼备的人,而房大人不过是翰林院编修,这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神宗支起额头,“哎呀,又要来个名正言顺?韩其深大人不是在朝鲜殉国了么?就把韩大人的官位给房大人,也算徒承师业,我想……也算对韩大人的缅怀了。”
沈一贯一旁说:“还是皇上安排妥当!”
韩其深就是韩先生,房疏差点忘了他这位恩师的名字了。
房疏拱手,“谢隆恩!匡扶教育皇子的重任,下官义不容辞。”
神宗才笑着点头,“房大人不仅貌如上仙,战功卓越,也明事理,识大体,怪不得霍大人也犯了浑。”
“霍大人犯了什么浑?”,沈一贯急着问。
神宗笑了起来,“说出来各位大人可能不信,此事说来滑稽,还望霍大人不要埋怨朕才好。”
沈一贯:“皇上也学起了卖关子!”
“就怕你们不信,这霍大人让朕赐婚,他要纳房大人为小妾,若不是他和朕喝了些酒,朕都要以为他是认真的。不过想想……他不会真的认真的吧?房大人?”
沈一贯一旁铁青着脸,说:“这霍大人一向语如惊雷,当不得真。”
神宗就直盯着沈一贯,“沈大人可能不了解霍大人,他一向也行如暴风,可很少说玩笑话,即使说了玩笑话也要坐实了它。”
房疏面如止水,心如波涛,他哪里想到这霍台令真能把这事往外说,说:“这酒是浊脑物,想必当事霍大人有些神志不清,才说这等胡话,只是下官与霍大人确有些私交,前日出了些事情,现在寄居在霍大人府上。”
神宗笑了,“看这战上的情谊可当真不一样,这事儿听霍大人说了,这白莲会刺杀朝廷命官,定要全力调查,太嚣张了些。”
李戴,沈一贯两人都黑了脸,桌下手掌都透着汗。
“上天自有公道,一定会水落石出。不劳圣上操心。”,房疏转移话题,“这宫庭杏桃酥味道真是极好,又香又酥。”
四人又聊了其它,不觉就到中午,神宗有些困乏,临行前回头对李沈二人说:“做长辈的可要好生照顾着些。”,说得意味绵长,沈李二人对神一眼,一切都在眼神里。
房疏还没有来得急告辞,就被沈一贯唤住,“房大人先留步,我与李大人有话与你说。”
这才是今天谈话的目的,房疏便又安稳坐下。
“两位大人请讲,下官听着。”
沈一贯对身后的宫女侍卫挥手,便齐齐退下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绕弯了,白莲会一事牵扯巨大。”沈一贯那老狐狸的笑渐渐暗淡,“万万没有想到李政为求金榜提名的钱是与白莲会交易而来,他自从入了朝政以来一直用钱财打通上下关系,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让白莲会更能嚣张搜刮民财,形成了寄生关系。前段时间林阳大人本要派人去围剿,却被李政和白莲会以全家性命为要胁,逼迫他撤回命令,这才丧了命。我与李大人也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枝桠,最近也才知了情,要说收到了多大的好处也没有,只是收了李政一把脆玉溜金扇,我也年纪大了,被这把苏东坡用过的扇子恍了神,就说了殿试的大致范围。”
一上来就完全交待了,房疏腹中组织了好久的迂回客套完全没有派上用场,便不说话,看他们要唱什么双簧。
李戴更显得疼心疾着,“这个欺师灭祖的不肖子!上辜君父之恩,下负平生所学,我会让他得到惩罚的。”
房疏还是一字不说。
沈一贯:“房大人知晓了此事,此事也不便往大了闹,双方都得了利,大家都退一步才好。李大人是吏部尚书,可再为你谋份让房大人展拳脚的官职。”
李戴点头应允,“这是自然,房大人本来就是人中龙凤,能让房大人效力那可是朝廷之福。要让房大人展手脚,六部是个好去处。”
就这寥寥数语,虽然合房疏的意,却也让他遍体生寒,树党怀奸,鲜廉寡耻,希宠固位,利禄自资,任命朝廷重臣在这些人谈笑间就可下定案。
现在朝廷譬如病夫,外表四肢健全,腹心之疾已生,元气内消,风邪外入,若无扁鹊华佗之能救,焉能久乎?
房疏:“二位大人觉得我能胜任什么职位?”
“兵部侍郎?”,沈一贯暗觉房疏胃口不会小,一上来就来了块大肉。
房疏摇了摇头,“这邢阶大人因为抗倭一事还恼怒我呢,我去不会被穿小鞋?”
沈一贯才想起来房疏说了邢阶坏话的那一桩。
房疏说得不卑不亢,“这官职太大了会吃不消,给个六科小官也便成了。不如刑科给事中?”
沈一贯有些搞不懂,六科官职不大,权力还是有的,上可骂圣上,下可怼百官,做监督之用,要说有权力,可是也做不了什么决策之事。
李戴拍了板,“这是小事儿一桩,可是只做个给事中,怕是委屈了房大人。”
“不委屈,劳烦李大人才是。”
沈一贯想了想,“房大人之前的的一隅偏邸也不能住人了,现又寄居在霍大人府上,实在有些委屈寒酸,林大人出了事,他家人也都回了陕西老家 ,他那仲先居正好空了出来,房大人正好可以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