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8)
霍台令嘲笑起来,“我还真以为是来送我的!原来是来送曾大人的宝贝疙瘩?”
闻玄青忍不住还嘴,“送我至于跑这么远吗?”
曾凌天一旁不说话,脸色越发难看,房疏也才从闻玄青也要赴前线的事情从回过神。
“这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宝贝徒弟,可不得送远点!”
曾凌天似乎憋足了气,大吼:“霍台令!你别嘴臭了!”。
后面军队都开始议论起来了,有些像苍蝇嗡嗡作响。
一见师父失控,闻玄青连忙顺顺他的背,“师父,别和他见气!”
霍台令哼了一声,不看他们,“曾大人放心,就算您不送什么礼给我,我也不会欺负您的宝贝徒弟的,我还没有那么卑鄙!驾!”
随着霍台令□□马儿嘶吼,他已经走出好几步,“要去送死就走快些!”
房疏心里直摇头,这样处下去恐怕不行。
一万人马就浩浩荡荡出城去了。
第4章
这行军途中可比房疏想象的苦得多了,夏天最喜欢突发雷阵雨,淋雨也就罢了,这物质匮乏,哪能说换干净衣服就能换干净衣服?多数情况下是得穿得烘干,有些士兵体质弱,折腾了两次就发着烧,拖慢的行军速度,这也就罢了,偏偏有时候水也是接应不上,翻山越岭的时候能在一座山上折腾许久,没有水源,这时候又碰上日头毒辣,不肯落一滴琼浆玉露,让人怀疑怕是会死在着深山老林。
不过,他也是吃过苦的人,还是能忍的下来,不吐露一句苦楚,想一想,他也没有什么苦楚,幸好身体底子好,没有被这反复无常的天气折磨得抬不动腿,只是这铁甲实在不舒服,早换回了便衣。
过了四天,晚上啃过了干馍馍,便打算就在此处休息下来,他隐约闻到身上汗水和雨水揉杂的臭味,也不甚在意,这还算好的,昨晚打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的脚,简直是方圆十步内臭气熏天,这都忍下来了。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担心尔良,那晚在他房间点了安神香,那熏香通常能让他安睡到中午,那是十年前养下来的习惯,他一失眠,自己就会点此香。只是一想到醒来时他那怆然若失得模样,心里还是酸涩。
不过好歹给他留了张二十两银票,那可是厚着脸皮去找那纨绔状元借的,以尔良的节俭程度,用一年应该没有问题的。
他带领的军队兵头是刘舜,字告奇,长得五短三粗,说起来这刘舜还有些来头,他叔叔正是车军头领刘子绅,外号刘大刀,相传可以将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大刀轮转如飞,可真是天生神力!这刘大刀也是个猛人,说砍就砍从不含糊,他的车军主要以川人为主,是一支混合部队,凭借这支军队和自己的大无畏精神赢了无数次战斗,只是相传为人有些贪婪无度……
他这侄子倒好,这勇猛无谓的精神没有继承半点,这贪婪豪夺倒是学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行军路上自己要用好的,吃好的,连部下带的干净袜子帕子他都要拿来自己用,那是一丝都不放过,若不是自己官级微大了他,指不定自己也得被收刮!
自己也呵斥过他,可有什么用呢,下面的人巴不得贴着讨好他,这下自己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了,再说就成了多管闲事,反而讨嫌了。
这刘舜走到房疏跟前,支支吾吾,说:“那个房大人……霍大人找您有点事?”
“找我?”,房疏有些不可思议,这几天两人基本没有怎么说过话,偶尔倒是闻玄青来和自己说叨几句。
房疏进入了一个帐中,这是军营里唯一支起来的帐,本来夏季有些炎热,晚上凉爽是刚刚好,若是在帐篷里睡反而不透风,这帐也不是给人睡的,是用来商谈事宜的。
房疏站在门口抖了抖泥土,这青色衣服都有些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所幸那衣角的补丁也不明显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拉开帘子进去了。
松了一口气的是还有闻玄青和其余两位锦衣卫,是两位千户大人。
刘舜跟着房疏也进来了,“听刘大人说,霍大人找我?”
霍台令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本来不用劳烦房大人大驾的,这刘大人说自己做不了主,可不就得找你来?”
房疏侧头看了身后低着头的刘舜,又笑着说,“什么事儿?这刘大人都做不得主?!”
闻玄青脸色不好,看着房疏叹了口气,这房疏心里悬了起来,其余两位千户也都低着头。
霍台令表情严肃,那两道刀眉也透露出了威严,“这两日行军速度因为几位病倒的士兵拖累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霍大人有何对策!?”
“弃了!”
“不是有军医吗?”
霍台令鼻翼微张,白了他一眼,“能治的肯定都治了,不拖累行军速度,剩下几个是因为这伤寒引发了其它病,是要浪费其它人力协助前行的!”
“也好,把他们扔在附近吧……”,何必多两个无用的人去送死。
“弃了的意思是杀了!”
房疏接收到信息时有些不敢相信耳朵,他看了闻玄青一眼,闻玄青却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这是为何?!”
霍台令有些懒得解释了,“我说不用找他来!磨磨唧唧的!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房疏见没有得到答案,又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若是不杀他们,就只是放他们走了,那队伍里其它畏战的也不去了,把自己弄伤便行了,这军纪有何用?”
房疏就这么看着他,没有了那霍台令觉得恶心的笑容,但是却更让自己心烦。
他本不想再多说话,却还是缓和了语气,“这世界本来就是优胜劣汰!弃小利保大利,希望这些东西房大人熟读的四书五经里面应该有所提及!”
这战争的残酷才在这读书人面前露了点爪牙罢了,房疏没有说话,他傍晚才去看过那五个孩子,有两个神机营的人,三个是自己带的部队里的人,年纪都不不,也就十八左右,也许正是贪玩的年纪,看他们瘦瘦小小,疏于锻炼,才让这恶劣环境钻了空子。
他还记得有个白生生的小伙子,病得有些直不起身,见自己上前关怀,有些激动,开始还气虚得喊了两声“房大人”,后来又直接喊:“漂亮哥哥……”,自己还有些生气被称了漂亮,他又说有些想娘亲做的白玉汤圆了……这心里积蓄了的生气又刹那间烟消云散,只剩柔情。
霍台令见他侧头看着自己,眼里有他看惯了的痛苦,真怕这个文弱书生突然哭哭啼啼,他正想出帐去,房疏却对他点了点头,“霍大人顾虑周到……”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了那营帐,闻玄青跟在身后,房疏回头对他说:“本来想去做碗汤圆给那几个小子吃,好像自己也不会……罢了……”
“房兄也别怪师兄......”,闻玄青是真怕他们的隔阂越来越深,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师父常常说自己有做大事行杀伐之事上不如师兄,不如他决绝,不如他果断,可说罢,师父却是连连摇头叹气,最后总要说一句,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房疏笑不出来,不搭他这句话,另说了一句:“你也快些休息吧,也快到边境了......”
闻玄青见他这样,定是心里有气的,他拉住房疏胳膊,有些逼迫他看着自己,“其实......师兄小时候是很好的人,善良,体贴,温顺......”
“怎么突然说这些?”,房疏抽回手臂,心里却被挑拨起了好奇,脸上又装得莫不关心,也不敢直视闻玄青,怕心思从眼里跑出来。
闻玄青表情很是认真,叹了口气,“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之前一些事都记不得了,性格也越发古怪,师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房疏别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得收紧了几分,缓缓说:“给我说有什么用呢?”
“闻玄青!”,霍台令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诉衷肠’,本就烦闷得冒烟的心情像泼了油生起了火。
闻玄青抬头看他,“师兄......”
他手里拿了把刀,还滴着血。
刺痛了房疏的眼,原谅他,没有想象中强大 ,现在真的挤不出一点笑容。
霍台令上前抬起房疏的下巴,房疏不得已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两人突然靠得很,霍台令略微粗重的呼吸打在了自己脸了,自己能看他瞳孔里印照的自己,房疏赶紧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