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127)
按进门顺序来说,简蕙莲是嫂子,那房疏就算是“二嫂子”。哎呀!闻玄青表面上静静站一旁,内心却纠结万分,好好的朋友成了嫂子,那什么叔嫂之间是不是要保持距离才是?
闻玄青见沈一贯来,连忙让开了一条小道,“沈大人来看房大人?”
屋内甚小,又站了这好些人,更显得拥挤,立秋已过,入了九月天气,秋老虎反噬,温度堪比大暑,众人都已经汗流浃背了。
房疏听了沈一贯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点头行礼,“多谢沈大人!”
郎中给沈一贯让了一方矮凳,沈一贯提摆下坐,说:“谢我作何?”
“谢你前来探我。这里瘟疫尚猛,多是老弱妇孺受染,沈大人金躯娇贵,太危险,快离去才好!”
沈一贯轻拍他手背,“房大人都能舍已为人,居此寒处,我来探望一二便是使不得,这让老夫颜面何存?”
房疏苦笑,说:“若沈大人见到了台令,劳烦转告他,无恙勿忧,万不可让再来这瘟疫之地,怕受了感染。”,他晃眼一扫似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眸,再定眼一看,又不见了,嘲笑自己思念太重便致了幻觉。
沈一贯随他看去,并无异处,又回头对他说:“多谢了房大人关心,他受了圣旨,不日前往播州平乱以补擅自离京之过。他还年少心性,房大人身为他好友,多多为他前程考量才是。”
“呵!”,房疏笑了,他手摸着鼻尖,语气有些轻佻“多劳沈大人提醒!”,这份轻佻像是玉兰花上长出了刺,突兀得有让人无多留意。
沈一贯也陪笑两声,“房大人明白就好!房大人也是前程似锦。各自安好,各有睛天。”
房疏语气越来越温吞,显出疲态,明显是不想再与他聊下去,“蒙沈大人吉言......”,已送有送客之意。
等到众人散去,姬容熬了粥,房疏一见那泛黄的粥,说:“你煮得太难吃了......以后还别糟蹋粮食了。”
“啊?!”,姬容赧然,“复炎哥哥之前不是不能吃吗?!亏我放了这许多爱心在里面!。”
姬容悻悻端着木拖从房疏屋里出来,就被闻玄青拉至屋角背光处,“你和复炎什么关系?”。
被抓得生疼,姬容看不清他,“你谁呀!?这般无礼?”
“你管我是谁!问答我的问题!”,闻玄青毫顾不及她是女子,下了重力,姬容疼得没法,反手一推被闻玄青抓住手腕,“练家子!?”
“那是当然!我可是复炎哥哥......房大人的保镖!”,她挣脱手腕,对着手腕又吹又揉,“你谁呀?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非!”,“礼”字还未出口就被闻玄青捂住嘴。
“闲要胡叫!!”,若是闻玄青现在脸上没有遮布,定能见他被臊红的脸,“你这个女流之辈做什么保镖?!休要糊弄我!”
姬容见他不罢不休,开始剧烈挣扎,闻玄青怕下重手要了她的小命,所以一直被动控制着她。挣扎间,彼此那脸上的遮布都被扯了下来,虽然背光,可闻玄青化成灰她也是认得的。
这闻玄青与九莲教似有灭门之仇,是比霍台令还让他们忌讳的人,她连忙以手遮面,大叫:“非礼啊!非礼啊!!”
闻玄青正想用手刀将她打晕,房疏出现在转角,他体力尚未恢复,走路也是扶墙而走,“玄青!你纠缠我妹妹做什么?!”
印象中,这是房疏第一次叫自己名,“复炎,她是你妹妹?”
房疏半天玩笑道:“远房表妹,男女授受不亲,你可别玷污了别人女孩子清白,可是要娶进门的。”
听完这句,像碰了毒品的似的,闻玄青连忙后退两步,避而远之,拱手道:“多有得罪!姑娘别介意!!”
姬容怕他认出自己,连忙跑开。而闻玄青见她跑开,心里也松了口气。房疏觉得好笑,说:“她怕是看上你了,你小子好福气!”
闻玄青脸色由白转黑,想着离她远些才好!“复炎......别开玩笑!”
“我说真的!不打诳语!”,房疏小步踱到闻玄青面前,递出刚刚别在身后的信,“这是我写给台令的信,劳烦玄青转递一下。”
房疏看出他脸上疑惑,“我知道你联系得上他。”
收起泛黄的信纸,闻玄青揣入怀中,点头应诺。
傍晚一阵清水徐来,拂去了一份炎热。
当晚霍台令在古屋房中展信而看,上面只有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坐在对面的闻玄青说:“临别时,复炎让我转告师兄,不要去营里寻他,你去寻他,他也不见你。”
霍台令蹙眉,脸上似有怒气,问:“为何?”,莫不是他听了沈一贯什么鬼话,真受了什么威胁。
“说怕你染了病!他很担心前几日你们相处就染了病了。”
霍台令眼里才柔和了许多。
那个看似情浅却深情似海之人,从鬼门关来一遭,梦里有郎诉衷肠,醒时无君候榻前,心里只有朝朝暮暮,终无所得,才隐忍说出“岂在朝朝暮暮”。
谭斐请了咸阳歌舞乐姬前给忙碌一天的沈一贯“放松”。沈一贯并没有什么心情,留下大堂里众人在灯红酒绿中面面相觑。
他来找霍台令,推门而入,说:“你今天去了难民营?!”,门带入的风差点吹灭桌上残灯。
霍台令不否认,他收起一封信,放在心口位置,并拍打了两下,“我只是关心灾民,前去看年,体恤民情也不可以?做官可不能这样。”
沈一贯不想再听他雄辩,“明天你与黄庸就带兵启程前去播州!此事无可商议!”
“知道了!”,霍台令答应得爽快,“别忘了,你答应的,给他剩下的药。”
这几日睡得太多,现在又满腹心事,尤其思念之毒入腑伤髓,死不了人,又驱不出余毒。相距不足十余里,偏偏是面难见,手难牵。房疏说着不让他来相见,可心里又无尽渴望他的体温。秋夜凉人,若有君伴,甚暖。
辗转反侧,及二更,有困意,小寐入梦,唇上微凉带润,丁香尝甜,似有君来,起身睁睛,只见微风拂,残灯熄,纸窗开,而窗外有星无月。
有星无月,万星思月月不见,青郎思君君可知?
第二天,闻玄青带了霍台令的回信,也只有一行字:此情绵绵如流水,未有已穷时。日月同天,天地合一,一成不变。
写得扭扭歪歪,不得不承认霍台令的字真得很丑,那拿铁器的手真不适合写字,房疏却反复看了好几遍,低笑自语:“莫不是跟着陈学写的打油诗!”,又见得背后还有四字:爱卿,等吾。简洁至情。
闻玄青看他前一秒还笑得憨傻,后一刻就锁眉,眼眶湿润,这欲哭未哭,似笑非笑的和昨晚的霍台令如出一辙。
“师兄已经出发去了播州,此一去归期未知。”,闻玄青隐隐担忧起来。
“说有归期,即有归期,纵使又一个十年八载,也等得。”,房疏也将信折好,也揣入胸口,放在心口位置,两人连这动作都几乎相似。
不知是因为他由死向生一次还是那毒物使然,闻玄青感觉房疏多了一份率性坦然少了一份遮掩。
过两日,而闻玄青已经回京,房疏脖颈上的化脓肿块已经结痂,而营中死患日益增加,再过两日便脱落,长出新生的皮肤。房疏私下找过沈一贯商量雪上一支兰的事情。沈一贯脸上常年挂着老狐狸的笑,说:“这雪上一枝兰可是当年意外获得了两支,珍贵异常,掷千金而不可得,现在都用了,哪里还有存货?更别说这千万受染难民了。非是我不舍,实在是能力所不及。”
房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黯然离去。
洪水虽去,却余殇尤存,因为洪灾而颗粒无收,导致的饥荒又如猛兽袭来。
染病不一定会死,没饭吃却一定会死,温饱问题成了最重要的问题。
饥民也越来越多,沈一贯带来的粮草很快见了底,现在能喝馊稀饭都能了奢望,刨树根食黄土,就快重演食人惨剧。
房疏还没有休息几天,身体还不及养好就四处奔波以求当地富商地主能近水先求近火,等京中物资到时必能如数奉还。
富商地主是不信朝廷能如数奉还的,也有一些心善的富贾,主动解囊相助,也有听闻这钦差大臣的名声又看他虽为官仕却自将身份放得极低,才给了点面子相助的。不过这连日来的奔波只换来杯水车薪,几两肉难填这饕鬄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