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107)
刚刚出门,便碰上回来的麻贵、霍台令,当然还有他的仇人——季金。他们两人相看两恨,还要顾及麻贵,两人都得在仇恨面前蒙张笑脸。
难得明止庵能有些热闹的人气,又趁着今夜月圆星明,便在之前房疏住过一段时间的花院摆上了几桌,用的就是今天去极肴行请的厨子。
又让黄庸去买了几坛金华酒,又拿出了几罐说是叫葡萄酒的东西,霍台令说:“西洋进贡的东西……不知味道怎么样,我也还没有尝过。”
有人问:“怎么不请嫂夫人来喝两杯?”
“男人说话,不喊女眷……”,霍台令只是淡淡回应。
白玉瓶里翻碧浪,紫金杯内喷清香。
几杯下肚,气氛有些热闹起来,房疏与霍台令坐与麻贵身旁两侧,麻贵说今天他已经向皇上提了退休养老的请求了,也得了准许,明日便准备回程。
还自嘲了句年纪大了,就应该乌龟变黄鳝——解甲归田。
房疏唤他义父,他也不乐意,说听着不亲近,像宦官收的干儿子,多了利害少了情谊。
房疏又脆生生唤了声爹,喜得麻贵像老来得子。
一旁霍台令假装不乐意,说麻贵“偏心”,麻贵笑得眼角牵丝,忙说“自罚三杯!”。
“爹真是!这应该罚八哥……”,霍台令这句八哥一出,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
“你快别喊什么八……哥,我听着背后像长了毛似的!”,房疏不含糊,自罚了三杯。
麻贵的其它亲信都轮着来灌霍台令与房疏,连霍台令也变着法的灌房疏,房疏酒量不说多好,可他实诚,杯杯都满得要溢出。
不出多久已经眼神迷离,麻贵也有些微醺,时不时在房疏耳旁说,“不可贸然犯上……”,“不结子花休要种,不义之人不要交”,“官场比战场更甚,杀人还不见血……”
“爹,今天是不是皇上……皇上说了什么?”,房疏听着倒清醒了些许。
麻贵摇头,“看得出老九和你是真好……,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他现在是老八,霍台令就是老九。
“当初因为季金管理手下不严的事情,你得罪了陈璘,我还正担心会内讧,多亏了老九与陈璘通了不少信,说了其中利害,这个滑头冲子才安生了许多!”
房疏想起当初在军营里教霍台令写信,见他几日几日的与陈璘通信,当时还想着是什么事情能聊得这么密集,原来是替自己“说情”了。
房疏低头看了眼麻贵另外一旁与那些“兄弟侄儿”豪爽饮酒的霍台令,眼神有些复杂。
在自己这里他也无利可图,若是图与他交合,可记得当时他还不乐意与自己同榻呢,想起来是后来去了那村里为救自己逆气而行,才开始受到道煌珠的蛊惑与自己行云雨赴巫山。
几场下来,房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耳旁隐隐绰绰传来他们的笑声。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了。
饮罢酒阑人散后,不知明月转花梢。
可在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黑瓦黄梁,脸贴着滚烫的胸膛的时候,记忆又有些回笼了。
霍台令把他扶回了自己的房里,借着酒性,自然是水满遇洼自流,干柴遇火自燃。分明是,芙蕖浪里,一对鸳鸯。
野鸳鸳。
房疏叹了口气,看着身上盖着的大红衾,又是心酸。
“你叹什么气?”,语气迷糊,霍台令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这是你成亲用的红衾吗?没有和新娘用,却被我这个野男人弄脏了……你不愧疚,我都愧疚得很了!”
霍台令听他说得气,睁眼就看到他鼓包的腮帮,有些好笑,“这不是成亲用的红衾,你送我的衾套拿去洗了。我也没有打算和她同房,再者,你哪里是野男人?你可是我的小妾!”
“你不和她同房?”,房疏十指紧绞,后悔问得直接了,可吐出话又吞不回来,“我不是小妾!”
霍台令在衾下抓住他的手,放在手心的摩擦,房疏发现他事后很喜欢表现出温情,甜蜜蜜的气氛,能把人灵魂都蚕食掉。
“你是不是吃味了?”,霍台令叹气,头又靠在他肩膀上,“她和我娘长的八分相似……,看她在沈府哪里受了苦,一时心软就帮了她一把。”
“那你为何要娶她?!”,房疏语气都拔高了几分。
“前阵子,皇上要我娶那楚宗王的女儿,那可是个泼辣的主!总得找个幌子对付过去……顺便气一气那老头,办得越热闹估计他越不得劲儿!”
房疏心境像暖阳破云,阴雨转晴了,心里的潮湿都晦干了。
“那郡主若是不泼辣,你就要答应了?”
“嘿!给了甜桃又寻酸枣,说话酸不继甜的!那得还要有你好看才行……”,说着,又在他脸侧啄了一口,就着他亲的地方一圈圈向外蕴着热气。
“简惠莲比我好看多了……这才是你想娶她的原因吧!”
霍台令一个大汉子,手脚并用地裹住房疏,扳过他身体,两人正面相对,鼻尖相触。
“你觉得她好看?!也是……像我娘的人,能不好看吗?”,又啄了一口他鼻尖,“你也好看……”,其实是更好看。
“男人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男人也不是长来看的!”,房疏受不了他这么直勾勾的凝视,主动勾着他头埋在自己肩上,“简惠莲……你当如何处理?”
等霍台令说了她境遇和自己打算,房疏问:“若是找不到她家人呢?她正值青春年少,天下都知道你娶她了,哪家男子会要?若是没人要……就跟你一辈子?”
霍台令一派无所谓,“她吃的还没有马多,也不是养不起她。”
“你心似顽石,她心如春水,若是融不烂你,也怕舍不得你……不觉得她比在沈一贯那里更苦?若是融得烂你……”,房疏说不出话,他也没有立场说这些话。
霍台令又将头埋在房疏怀里,不以为意地闷哼一声。
不接此话,说:“昨天提起你时,皇上说你有些不懂事儿……你离那些后宫争斗可得远些,特别是朱常洛!那小子对你的想法不干净!他爹就和一群太监经常厮混,他娘的,这还有遗传?”
听他这么称呼当今圣上,房疏好气又好笑,“你是哪里遗传来的?也没听沈大人搞什么娈童?”
“要不怎么说你是狐狸精呢?勾魂儿得很!”,霍台令拂砂他的腰侧,笑容也带着桃色,又开始卷食房疏的意识。
幸好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迅速将纠缠一起的两人分开。
霍台令被人扰了兴致,火气有些大,“谁啊!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看我不把你骨头都抽了!!”
听得黄庸怯懦的声音,“大……大人……,是我,都督他们准备要走了……”
都督就是麻贵。
连黄庸哽下口水的声音都听得清,“您和……和房大人应该起来了,都快中午了……从来没有起得这么晚,我都担心出事儿了。”
房疏急忙起床,本来想再穿上那身带着酒气的衣服,霍台令却从一旁黑木箱里拿出一套青衫,“我之前让人做的......可能有些大了,你现在太瘦了些。”
房疏看着那薄绸制成的夏衫,“你什么时候找人做的?”
霍台令有些羞怯,“去年......你不是只有一套青衫,打了补丁,还洗得发白,那时候我就让人做好了.......我都差点忘了。”
做好之后,有些自怨自艾,像自己在倒贴讨好一样而且一句话都没有的交情,找不到理由送人,就放在了箱底,没想到还有用上的时候。
默然无声,房疏穿上了新衣,“是大了些,不过也还好,谢......谢谢。”,指尖还有些发抖。
房疏的头发还是霍台令挽的,“这里都是大老爷们,这都不会儿?每天真要批头散发了。”
“我就是总也不挽不好......连祁闹子都比我会些。”
“尔良呢?好久不曾见他了?以前你们两主仆可像个连体婴一样!”
“......他朋友来寻他,我放了他假,与朋友游山去了......”
霍台令扎好了他的发带,“朋友?九莲教的朋友可有些不妥,劝他不要结交些狐朋狗友才是。”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眼睛。
“放心,这事情也只有我知道......我还怕连累了小妾,以后没人给我暖被窝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