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谋+番外(94)
夜中时常来拥他而眠的人赵澜自然知晓是谁,所以这会儿赵澜也不曾讶异,只是假装不经意般挪动了下身体, 自个儿往里间睡了些, 好将多余的空地让些出来。果然不过片刻,他身侧便躺下了一人, 随后又翻身收拢他腰腹,将他抱在怀中。
赵澜复又闭眼, 只是这回没了睡意,辗转许久都睡不着。
“朕吵嚷了小君子了?”
约是见赵澜一直翻来覆去并不安稳, 周显稍松开了几分,便有些不放心的去试探赵澜额头。
“不是,想来是我这些时日无所事事,白日又多番休息难免精力充沛,夜间醒了就不大睡的着。”
周显低下头在赵澜脖颈处轻吻了几番, 软被之下的手便在赵小君子身上揉捏起来。
“小君子前些时日虽病了, 可到底调养了许久, 如今小君子年少,想来精气神十足也就难免身子有些焦躁。”
赵澜皱了皱眉,却是扯住了周显的手腕,“不是,你别动我。”
周显低叹了声,也就收了手只在赵澜后背轻轻拍扶, 如同安慰小儿一般。
许久,周显见赵澜还不曾入睡,思索了片刻不由道:“过些时日朕打算着人勘选地址在兴南府建个行宫,兴南那儿风景宜人,气候不似神都难捱,到叫小君子每年到了夏日或是冬日总是不得劲儿。”
赵澜左右也无睡意,索性阖眼随意搭上话来,“你怎么突然想建行宫了,帝皇别宫建造向来劳民伤财。”
“无碍的,朕一统天下以来,诸国财富尽数堆积于神都,加之这几年大顺也少了战争,不少士兵回乡休养生息增加了人口,抽调役夫建造一座行宫不碍事的。”
赵澜无意识捏紧了周显的衣袖。
周显为哄他,仍旧轻笑着在赵澜发旋上亲了下,温言道:“神都皇宫多有肃穆,人员更是繁杂了些,自然叫小君子不乐意时常入宫。可这弘昌馆一处偏殿又小了些,小君子时常住着怕是憋闷。
若是在兴南府那儿建造行宫,日后朕同小君子每年抽一二月去那儿长住。那儿谁都不让去,只有朕同小君子,到时候小君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会有人扰了咱们的兴致。
再说,那儿确实四季宜人,风景更是婉约清秀,是个养身体的好处。小君子就是不爱听也该知晓,你这身子骨实在差些,需好生养一养的。”
周显这会儿一下絮絮叨叨起来,竟半点不似那个威严的圣皇,只是一心一意哄劝着赵澜。
赵澜只觉眼中浮现几分热意,索性转了个身,脑袋一下埋在了周显的肩膀处。
这些时日来,这还是赵澜头一次如往常一般与周显相拥。周显下意识手指轻颤了几分,而后愈发用力按住了赵澜的肩膀将他压入怀中。
“…这行宫朕想了,到时候就着诸国的工匠来,将原先诸国的宫殿特色都建造进去,小君子便可浏览诸国风情了。
另外将南赵的宫殿落于主殿,虽南赵离这儿远些,时常往来多有不便了,此事朕也实在没法子。到时候就委屈小君子,便在行宫处的南赵宫殿居住,也算安慰几分。”
“嗯。”赵澜应了,却带了点鼻音。
周显手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赵澜的长发。
“…这行宫可得取个名字,朕想就叫澜宫,小君子觉得可好?”
“不要。”
赵澜拿鼻尖蹭了下周显的脖子以示反对,直接叫澜宫太明显了,他才不要一个人被骂。
周显故意逗他,“那小君子想取个什么名字?”
“不知道。”
“那还是朕取吧,南赵之人多好玉,不若就叫玉华宫吧。”
玉华二字出自前人诗句‘杖玉华与朱旗兮,垂明月之玄珠’,玉华二字有‘最精美绝世的玉石’之意。周显说南赵多好玉,又言明行宫日后是他同赵澜入住之地,却仍旧是隐晦点名了行宫为谁而建,更是夸了赵小君子一通。
赵澜在南赵虽然不曾好好学习,可终究师从大贤,不至于当真如同山间野人般不解周显话中之意,顿时心中升起几分羞燥之情。
周显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慢慢又讲了许久,只等赵澜再也没回应传来睡着为止。
周显这才止了话语,而后也合了眼假寐。这会儿他倒是一下也没了睡意,只拥着怀里的人想些杂事。
自诸国尽亡以来,大顺便陷于极大喜悦的氛围中,就算是原先的朝中老臣也多有懈怠。他们完成了一件注定会记入历史,然后叫后人歌功颂德的千秋功业,这难道还不够吗?
这是么多只得骄傲跟自豪的一件事。
可是周显不,他虽然也裁剪军队,但那是为了让战争而凋零的人口大量增加,而核心真正的强兵悍将他仍旧保留着,一如既往重视。
他有更大的野心,所以他不满足于大顺眼前的一统。因为这不算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整个大顺历代君王的努力,到他这儿刚刚时机成熟了而已。
野心跟欲望让他没有被这漫天的荣耀跟功绩迷了心神,他要开创更大的功绩,他要将大顺打造成一个无敌的盛世,他要让大顺七州六府之外的外族尽数臣服,然后他还要派遣军队再往外拓展,他想做到真正的万邦来朝。
所以诸国的财富汇聚而来,无数的财宝让府库都堆不下的时候,他也没有建造多余宫殿,只是随着他身份的提升,将大顺皇宫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进了两三次罢了。
可王权富贵终究抵不过死生之事,生前再大的功绩弥留之际一切也尽数烟消云散。
他跟所有的君王一样,在晚年的时候他的野心跟欲望在消散,周显觉察到了,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圣人啊。
他愈发贪图几分现有的安逸,也愈发有些沦陷在温香软玉的赵小君子身上。
不过跟那些君王比来,周显不是因为自傲自满才如此,他也能觉察到自己的变化,可是他也并不觉得后悔。
罢了,罢了,他此生的功绩已经足够大了,足够留于后世之人评说,也该留些给后世的子孙去奋斗的。若他将一国之事尽数做完了,那么他的子孙又能做什么呢。
思索了许久,周显也渐渐当真睡着了。
赵澜醒来时,周显已然不在了。
他醒来的晚,周显要上早朝仪,故赵澜知晓周显都是着了单衣返悄悄从密道返回甘泉宫。甚至周显也不在他这儿洗漱换衣,便是怕有动静吵嚷了他,
赵澜现在习惯醒了仍旧在床上躺一会儿,待梳洗用了早食,赵澜犹豫了会儿,从重回神都之后头一次出了弘昌馆,然后就去了驷车府。
如今许典就是一个普通守门的士卒,倒是比着往日空的很。几日轮休,他不似往日能尽数在宫中当值,故赵澜去寻他也不必等他到午时才有空。
得圣皇恩典,许典如今虽仍旧留了驷车长的爵位,府邸自也不曾收回去,可如今驷车府到底清冷了许多。许典之事因他而起,赵澜对许典也多有愧疚,故去驷车府时便叫人准备了好些礼物送去。
他重找许典习剑,不过赵澜如今才修养一月多时间,嗓子都不曾康复,哪里能吃得消。半个时辰左右,赵澜便喘气的厉害,之前伤了的左臂也有几分不适。
噌。
许典轻松挑落了赵澜手中的利剑,而后自行上前几步将那利剑拾回放置于架上,“今日到此为止吧,小侯爷身体还需好生休息,实在不适继续习剑。”
赵澜揉着手臂,接过许典又递给他的干净巾帕笑了笑,“我好些时日不曾动弹了,那叶桂一天天给我喝药,实在受不住了。
许大人可知我有时悄悄倒了药,方能免受口舌之苦。可是得寻些好法子,这叶桂如今也精怪,难以骗他。”
赵澜原是说笑,可许典却皱了眉肃穆道:“小侯爷不该如此的,一会儿我会叫府中管事去一趟弘昌馆,将小侯爷私倒汤药之事告知叶大人,叫他日后亲眼瞧着小侯爷喝完。”
“许大人!”赵澜难得今日好了几分心情,不由同许典打趣,谁只晓得许典要告状。
“良药苦口利于病,小侯爷不该乱来。”
见许典不曾示弱,赵澜气的脸都红了,当下有几分跳脚。
许典自顾自将院落收拾了,而后拍了拍手瞧了天色,无事一般道:“小侯爷可要留下一同用午食?”
“不了,我走了。”赵澜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