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谋+番外(108)
赵澜猛的仰起头,几乎不顾礼仪嘶吼出声,“叫他进来!!”
很快,赵澜便见到了林阿福。
据他所言,两年前石少韫等人乘船而出找寻仙山求不老药,后至一仙岛,仙岛无人,岛中却长有一株金色莲花。
石少韫大喜,言此乃仙药,长生不老药炼制终于有望。
后众人在仙岛下船,历时半年,石少韫言药成矣。只一众人返回时竟遇海中大风浪,船只掀翻几乎无人幸免。
他有幸抱得一块木板,后见海面浮出一匣盒便收拢藏于怀中。两日后得幸遇见一艘渔船,辗转漂流终回大顺,此番特来献宝。
“拿来。”
林阿福立时将木匣呈上。
这木匣层层密封,其上刻紫薇云,怕果然是石少韫等人之物。赵澜心下发狠,只抽出殿中悬挂之利剑立时将木匣劈开,里面当真是两粒黑色丹药。
“…圣皇…此药……”
赵澜捏着药丸,面色极为挣扎。只有两粒,竟是不好叫人试药。再来,圣皇也等不起了。
圣皇已到弥留,方才同赵澜说话便是回光返照,这会儿再开不了口,只定定瞧着赵澜,眼中全然是对他的不舍、眷恋与担忧。
赵澜心一恨,便将一粒药丸和水努力叫圣皇吞咽下。
“圣皇,你好生歇息一会儿,醒来时便都好了,日后能陪着我生生世世的。只是我向来折腾你,日后倒是怕你厌烦了。”
圣皇明明没了半点气力,却仍旧很努力轻轻摇了下头,“…不……”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赵澜俯下身,如同往常亲热一般在面颊在他脖子边轻轻蹭动。
圣皇带着几分期盼的笑意慢慢阖上了双目。
赵澜抱着他,一点点感受着圣皇的温度减弱直至消失。他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了看圣皇的下巴,明明也这般年纪了却如少年时般瘪了瘪嘴,语气抱怨,“你瞧我原先就说过,长生不老药本就是无稽之谈。
还有你明明应了我要一直护着我的,你食言了。你也说过会一直叫我如愿的,如今我叫你起来你又不肯起来,圣皇真是个骗子。罢了罢了,我好累啊,今日便不同你置气了。”
说话间,赵澜也侧身躺在了圣皇一旁,只头枕了他手臂阖眼疲倦睡着了。
那林阿福原还在跪在屋中,此刻见此情景,立时吓的屎尿齐流,不过片刻后,他就叫人拉了出去。
殿外。
圣皇驭龙宾天消息传出,周璩靖心神一阵波动,骤然之下几乎晕厥。只等宦人送上一碗冰水叫他喝了之后他才醒来,大起大落之下,周璩靖方才紧张的几乎要昏死。
死了,活到六十八岁,在君王位九年,皇帝位三十四年的圣皇终于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扯住自己衣袖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日,周璩靖在朝中诸公拥护之下登位,只登位仪式略微延后再办,登位当日改年号正始。
第三日,新帝周璩靖在诸公拥护下为圣皇举行大丧之礼,男子尽数摘发冠,女子去首饰佩戴以示哀痛三日。神都满城素稿,官员品阶之人百日内不得行嫁娶之时,不得听丝竹悦耳之音,三十日内不得宰杀牲畜……
一月后。
赵玉目光冷然的从几个身强体壮的宦人身侧巡视过,她如今鬓角也已有了白发,算是一介老妇了。
可即使如此,这些宦人仍旧叫她瞧的有几分退缩。
“我要见靖儿,他将我囚于此偏殿又是何理呢?”
两日前,周璩靖宣召赵玉。谁知入宫之后,赵玉便被人圈禁在此处偏殿,再不得外出一步。
那几个宦人对视一眼,只牢牢把持门口却不发一语。赵玉气的将方才送来食物尽数扫落于地。这几日送来饭食,她几乎不用,也不敢用。
许久,大约到了申时左右,这关闭了两日的大门终是叫人打开。
“靖儿见过赵姨,实在是靖儿刚刚登位,不得不忙于朝中诸多事宜,难免委屈了您,在此靖儿向您赔罪。”
来人自然是周璩靖,如今他也三十二岁了,蓄了胡须,登位之后再无人能压制他,此刻瞧来行走时也是龙行虎步,样貌堂堂。
待周璩靖落座后,自有宦人送上了不少食物酒水,而后人又尽数退出殿外。
见赵玉满目怒容,周璩靖只自己拿了食箸将饭食都尝了些,“您如今可以放心食用了。”
“你要做什么?阿澜呢?”
周璩靖笑了笑,“我一会儿便要去见一见舅舅,您还是好好吃些饭食,日后这宫中之物就要吃不着了。”
赵玉大惊,“你…你…怎可如此…你可知道阿澜是你的……”
“姑母。”周璩靖猛的压低了声音,目光冷的仿若冬日寒冰,“慎言,您若是糊涂了,靖儿也只能做一回心狠手辣之人了。”
赵玉骤然失神跌坐在地上,周璩靖叫她姑母…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周璩靖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离开了此处。
赵玉瞧着他的背影神情一时复杂难言,有些难过却也有几分欣慰,赵氏两代君王都不是人君之像,如今到果真出了一个生而有帝王之心之人。
岐阳殿。
赵澜安静的坐于软塌,虽被囚了两日,但他依旧十分安然。
生死之事,他如今已经看淡。
戌时,岐阳殿各处点了宫灯,亮堂堂一片。周璩靖一身帝王常服坐在赵澜身侧,同他安静用着饭食。
待晚食撤下后,周璩靖亲自给赵澜侍奉上一杯热茶。
他仍旧如同往日一般亲近侍奉赵澜,只是赵澜瞧的出来,周璩靖原先眉宇间的小心讨好已经没有了。
“这些时日委屈舅舅了。”
赵澜喝了口热茶,神情平淡,“何时放我出宫?”
“那就要看舅舅如何做了,朕听闻圣皇有明察所耳目遍布天下,可朕登位之后却不见明察所半点踪迹,想来舅舅也不愿朕做个耳聋目瞎之人,叫朝中诸公戏弄吧?另外舅舅也劝劝许大人,他老了,如今还是好生歇息的好。”
赵澜长叹了口气,“我原就打算过些天交给你的,许典手中城卫所,我也会叫他叫还于你的。”
“那就好,这些年想来舅舅也知晓朕过的并不容易。朕自十三岁被圣皇立为国本,做了十九年的太子,这太子之位啊,远比皇帝极位愈发难做,每一日都是煎熬每一日都是心惊胆战啊,其中日夜忧心滋味也只有朕自己能体会了。”说话间,周璩靖用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见此,赵澜又是一叹。
四五年前,因圣皇年岁愈发大,石少韫等人迟迟炼制不出长生不老丹药,这也就导致圣皇愈发疯狂。除却赵澜外,那几年圣皇急躁暴怒之下杀了不少人。
周璩靖自然愈发不好过,因为好几次圣皇动了要废黜他的心思。最危险一次便是两年前,赵澜仍旧记得圣皇甚至拟好了废黜诏书,而后同他商议此事。
圣皇言周璩靖行事明断,办事聪慧而有度量,心胸阔达而装锦绣山河,如今在朝中名声颇好,全然是一副未来的圣明君主之像。
可正是因为他有圣明君主之像,那在他心中,千万般情谊怕是都不及江山之重的。
圣皇唯恐赵澜日后遭遇不测,所以想改立三皇子周璩甫。
周璩甫当时已经四十有八,精力衰竭的厉害,更主要的是这些年的蹉跎叫他当真泯然众人了。一旦周璩甫登位,说不得他还要同赵澜守望相助,方能抗衡朝中诸公。
可周璩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早已根基牢固,骤然无错为废黜,其中动荡可想而知。赵澜自然知晓圣皇是为了他才不顾这天下安稳了,可他却不忍圣皇再为他做出如此昏聩之事,便拖延了一二日迟迟下不了决断。
后此事不知为何传了几分消息到周璩靖处,周璩靖在夜寒之时跪于弘昌馆门外,第二日清晨见到赵澜后便哭求他万万救救他,他日后感念赵澜恩德,必将以父之礼侍奉他。
不过那日因后半夜下了雪,生生熬的周璩靖冻坏了膝盖,如今便落了病根,不时会刺痛几分。
赵澜委实怜悯他,最终入宫将圣皇誊写好的废黜诏书烧了。
周璩靖见赵澜瞧着他膝盖有几分出神模样,不由也轻叹了声,“朕熬了这些年,总算是登上了极位。舅舅可知道那时朕得知圣皇要废黜朕,朕心中是如何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