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出来吧,不要憋着。”莫汗那德为他披上外衣。
“你说本王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司琴德胜紧了紧外衣,眼神空洞无光。
“王爷你说什么?就一点小病,何至于这么绝望?这不还有我呢?”莫汗那德轻轻拍了怕他的肩安慰着:“你的身体比之前已好多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放心。”
“……”司琴德胜握着他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行,胜王什么也不用说,外面风大,进屋去。”莫汗那德扶着他。
司琴德胜喝了点水,感觉好多了,坐在床边:“还睡吗?”
莫汗那德轻轻摇摇头:“你睡吧,我坐会。”
“好。”司琴德胜应着,躺了下去。
坐了好一会,没见司琴德胜均匀的呼吸,正想低头看个究竟,却发现他并没睡,而是一直在看着自己。
“你……没睡……”莫汗那德有点奇异。
“嗯……”司琴德胜应了声。
“……”莫汗那德继续打坐。
“莫……”司琴德胜低深的声音轻轻飘入他耳朵。
“嗯?”莫汗那德并没有睁开眼,心里却奇怪他对自己的称呼。
在记忆中,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他几乎没喊过自己的名,不论是俗家名还是出家名。
“你小时候过得好吗?”司琴德胜问。
“我小时候?”莫汗那德睁开眼:“胜王今天怎么好端端问这个?”
“嗯……也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我3岁就进了雪域圣宫,8岁成了圣王,3岁之前的事没什么记忆。但听长老大师们说,我父母都不在了。”
“没有回去过?”司琴德胜问。
“没有,以前在圣宫一直被长老大师们严管着,不能随便出入,更不能远游。小时候都是和安泰偷偷爬墙出去玩的。”说到这莫汗那德脸上笑了。
“最开心的就是和安泰偷偷出去下水摸鱼上山爬树捣鸟窝了。”
“……”司琴德胜静静地听他讲过去的事。
“他们都以为我喜欢当这个圣王,其实我更喜欢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平凡人,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兄弟一起,朝看日出夜观星月。”
“每一次偷跑出去玩,回来都要挨罚,我是圣王他们不敢打,就罚抄各种经典,有时抄完一卷经书,腰都直不了。”
“安泰是随从就要被罚打,轻则打十大板,重则打二十大板。每一次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下一回还继续偷偷溜出去。”说到这莫汗那德又笑了。
“圣宫的长老和大师们经常罚你们?”
“有时啦,其实只要我们听话不偷懒就没事。当时大家都是少年心性,贪玩是免不了的。”
“那些大师和长老真的很坏吗?”
“也不是,他们对我而言更多的是像长辈,像师尊。我今天所有的认知、学识,以及健康的身体,都是他们训练指导出来的。”
“那你为何……”司琴德胜说不下去,既然他们这么好,为何还要揭发他们?
“他们说我是灵童,尊我为圣王,总不能让我一无所知、一事无成吧,所以
把每一任灵童培养成优秀的圣王是长老和大师的责任。”
“我会记着他们的这一份情,但不过不能抹杀他们欺骗民众、愚弄信徒的行为,这是原则和底线,人不能因为某些贪欲和利益就失去底线。”
“嗯,后来呢……”司琴德胜继续问。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偷偷跑出去的现象少了,再也没有以前的快乐了。”
“为什么呢?在圣宫,条件还是不错的。”司琴德胜问。
“我说的不是日常用度和物资,是自由,是不受拘束。一个人没了自由,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又有什么用?人活着不能为了吃和穿,得有自己的理想和自由,得去做一些有价值的事,这样才活得有意义。”
“你觉得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并不一定要惊天地、泣鬼神,有时就是一件小事,只要有意义就非同寻常。比喻我们昨天帮金天赐的二夫人,我觉得就很有意义。”
“你不怨金首富?”
莫汗那德摇摇头,轻笑着:“还是那句话,佛给了我们七情六欲,我们总不能把它变成暴力与仇恨,你说是不?”
“其实圣宫的长老和大师……”司琴德胜的嗓子有点干涩:“我的意思是,他们这样做,是指那些丹药问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不是不要过多地干预?毕竟这是千百年的信仰问题,不是一时半刻能决解的。”
“我知道,安泰也劝过我。”莫汗那德一声苦笑。
“自从开始揭发他们黑幕,我的朋友都远离我,包括金天赐和方小帅。不过不要紧,哪怕只剩下我一人也会走下去。这就是活着的意义,走正义之路,行正义之事。”
“你这样做,快乐吗?”
“快乐。当然快乐,过上自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不快乐?”
“可是,圣宫那边……”
“圣宫那边不放过我?”莫汗那德明白他的意思,见他点点头又继续说:“这些都是闲事,不足为惧。”
“闲事?什么才是重要的事?”
“这世上除了生和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莫汗那德笑着。
“所以既然来了这世上就好好地活着,不论平凡还是富贵,只有走完自己的一生才没有遗憾。”
司琴德胜垂下眼眸,之前因为病魔缠身,没有太多活下去的欲望,他这样说,想必不希望自己这么沉沦消极。
“现在出来了,有回家看看的念头吗?”他问。
“胜王这次还真猜对了,我是想关闭出来就回去看看的,只是还没问安泰。安泰的父母应该还健在,他一直很想回去看他们,这次就当是陪他。”
“去多久?”
“到时再说吧,反正现在无牵无挂,去多久都无所谓了。”
“若是有事怎么找你?”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莫汗那德调戏着他:“除非你想我了……”
“本王是说万一……”他低眉顺眼。
“万一有事的话……”莫汗那德露出一脸的阳光:“点香,念咒,琴声。”
“你是开玩笑吗?”司琴德胜一本正经,世上哪有这样的联络方法,最起码得有个地址、方向吧。
“嗯……”莫汗那德转着眼珠:“若真有事可焚香三支,心中默念我名三次即可。”
“……”司琴德胜无语了,这小和尚闹起来还真没个准。
“如若没个地址、方位,你今天别出这个门。”司琴德胜冷冷说。
“……”这回轮到莫汗那德胜无语了,王爷干嘛好端端就认真起来?
“我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家乡叫哈撒,在西面。我3岁离家到现在没回去过,哪知这么多?”他可怜兮兮地。
“……”司琴德胜看他动人的眼眸,心不由软下来:“那你一路要小心……”
“放心啦,我又不是姑娘,一个大男人你还怕被别人抢了去?”莫汗那德调侃着他:“还是某人本就想着跟去?”
“咳咳咳……”似乎是给看穿了什么,司琴德胜又一阵咳:“别闹。”
“好,不闹。”莫汗那德也一本正经着:“如若是我联系要找你,必然以埙音相唤。”
“你若以埙音相唤,我必然以琴音合之。”司琴德胜眼睛一亮,低沉的声音里有丝丝的惊喜。
两人相视一笑,终于有一次共鸣了,司琴德胜难得在人前勾起嘴角。
“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他又叮嘱着。
“我一定好好的,但不一定回这里。这又不是我家,又不是寺庙,我回这干嘛?一个和尚在你这住这么久已是影响不好,胜王还要我住下去?”莫汗那德抬眼看他。
“……”司琴德胜垂下眼眉,脸下一拉,顿时不悦。
“好啦,胜王若是想我……”莫汗那德一点也没有和尚的矜持,笑着勾起他下颔。
“就看它好了。”莫汗那德另一手拿出之前买的那尊金佛像。
“你看我像不像它?”莫汗那德把佛像递到他跟前:“是不是我和一样帅?”
“你比它帅。”司琴德胜接过佛像:“你会笑,它不会。”
“哈哈……你是第一个说我帅的人。”莫汗那德说:“之前方小帅一直说他最帅,想不到我也帅,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