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秦闻言睨了他一下,淡淡的道:“不用了,本公子不困。”
是错觉吗?为什么总感觉三公子瞪了我一下。薄言不自在的摸摸脖子,直言问道:“三公子,您是不是对属下有意见?”他似乎没得罪过三公子啊!
梁非秦道:“有,本公子对你一直很有意见。”一直这样呆着会很无聊,不如聊聊天,驱散这种感觉。
“为什么?属下自认为对您还算尽心竭力,纵然比不上大公子,但应当并无失礼之处吧?”他骨子里有一副倔筋,虽然经过啸亭司的教导已深埋于心,但一旦出了松河沿的山门,它就会时不时的冒出来。
梁非秦冷笑一声,道:“失礼?你现在这样说话就很失礼?”
薄言理直气壮的反驳道:“不,三公子,据理力争与不吝赐教乃是美德。属下人微望轻,但属下还是向往十全十美的。”
梁非秦嘲讽道:“你想做十全十美的圣人?”
才德全尽谓之圣人,十全十美者才是圣人。古往今来,想做圣人的多不胜数,但也只有上古年间的术震才配得上圣人之名。他以一己之力护住了整个人界,让人族得以延续。后来,他莫名的陨落,但生前的威严还是持续到了死后,依旧护持了人界一千年。
大德大恩,镌刻永记。生生世世,铭刻于心。这是昆仑山山下天湖旁的一处石刻,上面的文字繁复又美丽,乃是中古末期所独有的。而给出这十六个字赞誉则是人族的人皇席纶。
人皇席纶敦默寡言,不喜阿谀奉承,他出言所赞之人,仅此一人而已。
人皇席纶是何等人物,那是上古蒙昧时代乃至中古崛起时代万万人族每时每刻无尽岁月后所求来的护佑者,那是人族心中永不磨灭的希望。
人皇席纶虽在世只有三百载,却对人族的贡献却不可估量。种植,蓄养,纺织以及其他的种种,不仅仅改变了人族的生活也影响了其他种族的生活。
天生皇者,累世福泽。他的恩惠世代难忘,他的功绩与世长存。而能被人皇所赞誉的人是当之无愧的德才兼备的圣人,无可指摘。
薄言被梁非秦的话惊到了,好一会才说道:“不,三公子,属下只想问心无愧。”
梁非秦嗤笑道:“问心无愧?你说的倒容易,但是你真的做到了吗?”
“做到了。”
这三字听在耳里,梁非秦只觉得虚伪,他哈哈一笑,幽幽的问道:“你还记得螺壳山吗?小鲛人薇薇还有她的养父母。对了,还有苦苦哀求你放过她一命的村民们?”
当时他才十六岁,对妖族的凶残虽有耳闻,但从来没亲眼见过,因此很不能认同同行的师兄弟们见之即杀的做法。
那日,他在饭桌前听师兄说起他的大哥就在附近,于是便起了离开寻大哥的想法。他和带队的师兄一说,师兄思索一番后便允了,还反复的叮嘱他要听罗杨的话,不要和罗杨分开。
他不耐烦的应了,然后不顾当时已到用午膳的时辰,带着人急忙往他大哥所在的螺壳山行去。
螺壳山形似一个大海螺竖直朝上搁立着,越往上越陡峭,最顶端最多只能站两个人。当时正是金秋九月,霜染枫林醉的世界,天地间一片的金黄。
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无限的惬意,但很快几声咕噜声就打破了这种难得的时光。
梁非秦恼怒的回头望去,叱责道:“你们一个个是属蜗牛的吗?这么慢。”原本他打算未时就到螺壳山下,然后再找到大哥,结果他们因为走错了路,生生的耽误了两个时辰。
现在暮色已临,他们一没到螺壳山下,二没找到他大哥,这两个原因哪一个都让他暴躁。
护卫们不吭声,只是低着头,任由自家公子发火。
看到他们这样,梁非秦更加生气。他先瞪了罪魁祸首一眼,然后继续骂道:“一个个的长本事了啊!好的不学光往坏的学,怎么着,他的本事不学,偏偏学他的脾气,怎的,一个个的想气死我啊!”一个罗杨就够他生气的,其余的还学他,让他怎能不生气呢。
这时,落他身后一步的罗杨开口了,他对着远方的虚无的黑暗,冷漠的道:“公子,大公子的护卫薄言过来了。”
梁非秦下意识的皱眉,他不解的道:“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难道是师兄传信给他了。”想起出山门时还有中午分别时师兄的喋喋不休的关切话语,他不由的想扶额。
这般操心絮叨,师姐会不会烦师兄啊!
“啊,好吧,本来还打算给大哥一个惊喜,这下好了,没了。”他回去一定向师姐告师兄的状,一定要让师姐好好罚师兄。
薄言来的很快,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三公子,属下薄言,是大公子的护卫。”
梁非秦点点头,问道:“我大哥呢?”
薄言回道:“近日螺壳山下妖魔横生,大公子为了追溯根源往螺壳山山去了。”
“大哥几时去的,打算什么时候回。还有,他带了多少人进山,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连几问后,他等着大哥护卫的呆滞脸。当然,结果没能如了他所愿。他听见梁非燕的护卫条理清楚,不急不缓的将他的问话一一的回了。
“回三公子,大公子是未时一刻出发的,临行前交代我等,说少则一两日,多则十天半月就回。这次出山,大公子带了二十名护卫,因为得知三公子要来,便留下属下与四位护卫供三公子差遣。大公子不放心您,便将属下留下来与罗护卫共同护卫您。”说到这里,他朝罗杨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颜,并道:“罗护卫,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罗杨冷淡的点点头,算是给他的回应。
这可真稀奇!梁非秦默默下巴,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
按照以往来说,别人跟罗杨打招呼,罗杨虽然会给予回应,但都是很冷漠的。不像刚才那样,很平和,很寻常,就像面对他父亲那样的相似。
他狐疑的问道:“你们认识?”
薄言笑道:“属下与罗护卫乃是同一年的。”
梁非秦意味深长的道:“原来你们是同一年的啊!”然后又在薄言的不解的目光下,若无其事的抱怨开了。“这地方哪能吃饭啊?”他遥遥的一指身后的护卫们,道:“他们都饿了。”
薄言回身望向他走来的这条路,道:“沿着这条道两里地有个村子,最近这些日子我们都住在哪。吃的话都是劳烦村民做,至于住的话,三公子还得请多多见谅些。出门在外,很是不便,劳烦您受委屈了。”
话有点多啊!梁非秦在心里不得劲的撇撇嘴,意简言骇的道:“带路。”话说大哥怎么挑了这么个人,不嫌烦吗?
后来,他得空问他大哥,换来他大哥一个无奈的眼神,他大哥无奈的对他道:挑都挑了,只能认栽。
他感同身受的点头赞同,道:对,他们毕竟是咱那个不负责任的爹捡来让咱们选的,咱们怎么着都得给咱爹面子。
他大哥不赞同的摇摇头,语重心长的道:年纪越发打了,规矩越发没有了,以后这话不许说,不然你就搁山里好好静静心吧。
他乖顺的点点头,心里并不以为然。
无论是呆在山里不出去,还是在静心阁思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前者是因为他还是挺喜欢呆在家的,后者则是觉得静心阁挺安静的,他也很喜欢。
林杪不可分,水步遥难辨。一片山翠边,依稀见村远。
山村茅屋,灯火点点。吃过一顿并不美味的晚膳后,薄言分了房间让他们睡觉。
梁非秦的十几个护卫再加上大公子给留的几个护卫挤三间茅屋,然后就是他们尊贵的三公子独享一人间,至于罗杨与薄言则守在屋外护卫着累了一天的公子及护卫们。
热水泡了脚,换了寝衣的梁非秦盘腿坐在炕上,对端水出去的罗杨道:“记得熄灯。”然后就别别扭扭的躺下睡觉了。
不舒服,不舒服。梁非秦躺了会,实在是睡不着,于是便坐起来,盘腿打坐起来。
既然睡不着,不如修炼好了。
“罗护卫。”
屋外传来极其轻微的招呼声,然后是天地间的万籁寂静,四下无声,就好像刚刚的声音是他的幻觉似的。
算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他这样想着,心神便渐渐的沉浸在修炼当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