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陶遗迹,三月三寅时正开启,辰时正关闭。届时松河沿来此者偕同下属世家于遗迹未三一处入,过时不候,切记切记。
梁非秦不爽的啧了一声,骂了一声小人。
同样收到纸鹤回到内室的罗杨闻言一怔,虽不解但也没有发问,只是回到罗汉床,依旧盘膝打坐。
梁非秦侧身看着闭眼打坐的罗杨,只觉得在这灯火辉煌中,一切好似恍若一梦。他躺了下来,指尖摸索着竹叶上的字,怔怔的出着神。
今年之后,怕是你我再难同处一室了。
室内室外,声不可闻。梁非秦满心苦涩的合上眼,逼着自己陷入了睡眠中。
在檀香与龙井茶并有中,他一时不察又陷入了梦中。
修道有成者很难做梦,而今年他做梦的次数有点多啊!
巍巍殿宇,皑皑雪山。宽且广的演武场上哀嚎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医修一边给伤者包扎伤口一边担忧的望向人群的最前方。
一头三丈高的赤睛白虎被围在人群中间,咆哮着私图冲出人群然后又被一道道的剑光术法给打回原地。
这光景持续了片刻,白虎就浑身是伤的蜷缩着不动了。
“这孽畜不行了,大家一起上。”不知是何人喊起,但成果斐然。
剑光与术法的光芒堪比日照,他不忍的别过头去,看到了瑶山直入云霄的千机万法楼。
好端端的,他为何回来这啊?还没等他疑惑完,耳边一边巨响就使他头晕脑胀,哀叫连连。
“公子。”冷如风雪的声音伴随着醇厚的灵力渡来,他迷迷糊糊的去抓,却只抓到了一角衣边。
“抱元守一,存身固气。”
你说的容易,我头疼,耳朵也疼。他哼哼唧唧,手指攥着那一角衣边,松松的握着,那是眼也睁不开,话也说不了。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
《清静经》每个修者都要背的典籍,或者说修者的入道的第一本书就是它。常念常背者,有益固守道心。
因为太熟悉了,罗杨背了一遍后,在背第二遍中他也在心里默默的跟了上去。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很久之后,他依稀记起这段回忆,心中甜蜜而又无奈。
给做了噩梦的心上人念经,这是一般人能做的吗?但这或许就是罗杨的残忍与温柔。
他清楚的知道若不能常伴君侧的话,那边予君自强不息的能力,这样的话他朝离开,也会放心不少。
彼时,圆月皎洁,篝火正旺,他对着天边明月轻声道:“罗杨,你个大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那时他不知离他幻想的重逢还有整整一万年的时光。
一万年很长,一万年也很短。比起等待的苦楚,他更庆幸于他终于等到他了。
在漫天霞光中,他轻声呼唤那个他朝思暮想很久很久的人,他道:“罗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公子。”
☆、第 114 章
三月三,上祀节。兴奋到一夜未睡的无愠扯住同门师兄的衣袖,兴致冲冲的道:“师兄,师兄,好久不见了,可还安好。”
被扯住袖子的无忧点点头,道:“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啊!”
一边的无歌阴阳怪气道:“是呀,有千微君与德素师叔祖的指点,他怎么会不好。”
无愠笑道:“师兄想多了,千微君与德素师叔祖都忙,哪来的时间来指点我。”
无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道了一声是吗。
无忧面色不快的瞪了师兄一眼,道:“好好说话。”捧了几句就飘了,这样的人枉他为他师弟。
无歌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了?”
“你现在就没好好说话。”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在这无边的夜色中,无端的寒凉。
三个无字辈的转身一看,竟是德泙门下的音鹤师叔。
“音鹤师叔。”
三人齐声拱手问好。
音鹤道:“都是同门师兄弟,何苦话中带刺,伤人伤己呢。”
无歌讪讪道:“弟子一时糊涂,请师叔降罪。”
音鹤道:“若搁往日你不敬同门,我定要罚你,但今时不同往日,这次便算了。再有下次,我倒是要问问师兄素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是弟子愚钝不堪,辜负了师父的教导。”
音鹤放软了语调,轻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道以后就不要再犯了。”
“是,弟子不会了。”
送走了音鹤,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无愠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轻声的喃喃自语道:“师叔好可怕啊!”如出鞘抵在颈间的剑锋般迫人。
同样被吓出汗的无忧低声附和道:“毕竟是走杀道一途的。”气势自然凌人些。
不止。无愠望了一眼音鹤走的方向,压下了心头如临大敌的不安。
一定,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他把视线放到用大把大把灵石维系住的遗迹入口上。因为使用灵石维系的缘故,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这漆黑的夜中,宛如一尊明月坠地。
一刻钟能用一百颗灵石,这等烧钱的事也只有底蕴丰厚的仙门世家敢来做。灵石虽然不易得,但那是对散修而言,对他们来说虽说有些肉痛,但对比从遗迹中带出的东西而言又不值一提了。
“好了,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身边的无忧拉了他一把,将不知出神到哪里的无愠给带入了另一方世界。
遗迹外是春暖花开的盛景,遗迹内则是枝叶如林的繁茂与盛夏炎炎的灼热。
“好热啊!”
“早知道不穿那么多了。”
“这地怎么这么热啊!”
娇生惯养的世家子们出声抱怨,而仙门中出生尊贵的弟子们则一声不吭,等着领队的德祐真人发话。
“按照先前的安排,各自站到领队后面。”德祐真人一灵力将话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草药就拜托你们了。”德祐真人面含忧色的对站在罗杨身边的师弟道:“德素,记得自身安危最重要,不要一个人。”
梁非秦肃容道:“师兄放心,师弟知道。”
原本杂乱的人群一分为二,相反而行,就此再无相见。
走了一段时间过后,梁非秦笑眯眯的把无愠提溜到他和罗杨的中间,并问道:“来了怎么不和师叔祖打声招呼?”
无愠一边顺脖领子一边道:“德祐师叔祖说遗迹危险,让我不要跟您说话,免得分心。”
“你倒是听话。”梁非秦笑道:“再听一句话吧。跟紧我和罗杨,不要只身一人,知道吗?”
无愠无奈道:“这话弟子都听过无数遍了。”德祐真人也说,远在松河沿的师父也说,千微君也说,现在连德素师叔祖也殷切叮咛。他到底是有多小啊!才时时刻刻需要长辈的叮咛。
梁非秦道:“那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吗?你看这次来的不是辈分比你高就是年纪比你大。没听过嘛,老幺得宠。”
无愠狂点头,道:“听过,听过,知道,知道。”
接下来就是静谧无声的赶路时间,从天黑走到日暮,他们在一处山脚下开了一个山洞后便在其中渡过了遗迹中的第一晚。
第一日,第一晚,平安无事。
翌日早上,梁非秦在小溪边洗脸,脸洗好后,正在水中洁手,却陡然楞在原地。
上游,有血。
“罗杨。”他看向身后的那人。
罗杨散开神识,轻松的捕捉到上游发生了何事。是一头如牛犊大小的一品一阶的妖兽,此刻正伏在及膝深的湖泊中苟延残喘。
“无事,是受伤的妖兽。”
梁非秦皱眉道:“受伤的妖兽?但这里是外围。”按理说除了一些没有灵性的动植物外,不应当有其他的。
罗杨不答反问道:“公子,要去看看吗?”
“不。”梁非秦坚定的摇摇头,道:“我们志不在此,还是早些赶路吧。”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用过早饭后,他把这情况一说,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后,便再次踏上了路程。
林中不好走,有兼之天气随着日头越发炎热,一些护卫们便稍稍的出现了中暑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