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他同瑶山弟子相处不多,自然不会了解他们的为人,但师公不同,师公活了这么大把年岁,自然看的清看的透。
他们虽然不睦,那也只是在私下里,在正式的场合,他们之间只有笑语盈盈的份。
梁非秦同瑶山的楚蒙之他们闲聊许久,直到午间群英宴的主办者宜馆堂的金丹真人来请,他们才停止。
他们先是送了瑶山的,然后就是他们了。
梁非秦摸了摸嘴,对德祐真人道:“师兄,师弟我在辟谷,就不随师兄去宴饮了。”上次他好奇去参加,结果饭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老少,这次他委实不愿意去了。
德祐真人沉吟了会,后对意欲劝说的宜馆堂的金丹真人道:“有小辈在我等亦不自在,便随他去吧。”自家的师弟肯定自家人疼,其他的不用指望。
连轻羽闻言立马表示她也要留下,并用虽然小声但在场的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孔家妹妹身姿苗条,而我就胖了好多,还是少吃些饭,减减吧。”
对比起身姿纤细的孔遐迩而说,连轻羽的身姿确实有些丰腴,但她长得高,年龄又在桃李年华,看上去自然要胖些,但其实出去一对比,也不是很胖。
但很可惜,在场的除了孔遐迩外都是男子,自然不能出言安慰,而唯一能开口得孔遐迩又是个腼腆不熟的,自然也就无人安慰她了。
梁非秦轻笑一声,一掌把连轻羽转了圈,嫌弃道:“既然你也不去,那就进去吧。”
连轻羽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步伐轻快的进屋了。
这么不耐烦应对长辈吗?多少看穿了友人所思所想的梁非秦开始赶人。
“师兄,真人,慢走不送。”
德祐真人尴尬的一笑,对脸色明显不好的宜馆堂金丹真人道:“道友先请。”
“好。”被梁非秦态度气到的金丹真人也不同德祐真人客气了,当下一甩袖,当先而走了。
德祐真人虚虚点点他的头,不紧不慢的跟上了气冲冲而走的金丹真人。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谢谕无声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便与师妹孔遐迩相携而去。
你有师妹了不起啊!有未婚妻了不起啊!有师妹兼未婚妻了不起啊!
确实了不起。后来,在昏黄的夜幕中,谢谕虽然身上及脸上很是凄惨狼狈但人确实得意,那种得意中带着一股子看透浮生的透彻亦是一种踏入生死轮回的无奈。
事到如今,无可挽回,亦不需。
屋内,连轻羽在茶桌前静坐安然,见梁非秦进来了,一扫之前的安静,兴致勃勃的招呼他坐。
“你干嘛?”没有外人,梁非秦的坐姿便有些随意,他手支在腿上,无趣的看着茶桌上徐徐而冒出的茶烟。
连轻羽猥琐的嘿嘿一笑,道:“好了,没人了,咱们就可以办正事了。”
梁非秦一愣,下意识的坐正身子,他不解的问道:“正事?有什么正事?”他怎么不知道。
连轻羽冲他一挑眉,从袖中掏出一个他非常眼熟的蓝底封面的话本出来,得意洋洋的道:“好不容易等没人了,当然是要看个够。”话本只在天启国的国都有售,她老早就托人留意了,这不今天才堪堪送到她手里。早上收到的时候,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把话本带上。
宴会注定无聊,还不如看话本呢。
“你先看吧,我去小憩会。”他不困,就是心静不下来,总觉得今天要出事。
连轻羽停下翻话本的手,道:“你困了,难道昨天真没睡?”她还以为那话是来搪塞楚蒙之的。
梁非秦摆摆手,往内间而去。
三重纱帘放下,连轻羽便看不清梁非秦的身影,她盯着深青色的纱帘发了会呆后,便将视线放到一直站在窗前的人身上。
得,今天是看不成话本了。
将话本收好,连轻羽踱步到另一个开着的窗前,她看着窗外平缓的水流与青青的草地和盛开的春花,实在想不透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明明就是很平常的景色,他看着不厌烦吗?
左右现在无事可做,连轻羽便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原本她也没打算听到罗杨回她,但破天荒的罗杨竟然回答了。
“春生万物,德行不发。”
什么意思?连轻羽再问,罗杨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了。
春生万物,很好理解,但德行不发是什么意思?发,去也还是其他?而这时屋中呆着的另一人倒是给了她解答。
“春天万物会生长,德行也是如此。”
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连轻羽一脸无言看着他,深觉牙疼。总觉得下一刻薄护卫就要唠唠叨叨了,但奇异的是他叹了一口气后就沉默了。
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薄护卫这个话多的人为何显得心事重重?连轻羽只觉得身在云里雾里,往前望一片白茫茫,回首亦是一片白茫茫。
连轻羽左看看右看看,疑惑满腔的靠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生机勃勃的春景,心里陡然的惆怅起来。
早知道还不如去宴会与人过招也好过在这里陪两个大男人伤春。
“连少主若是觉得呆在这里无趣,不如去临水台听戏如何?”收拾好棋盘的孟三秋此时出声提议。
连轻羽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意思,不去。”去了就有可能遇到师姐妹或者淳梅阁的徐京绾等人,今日她实在是不想同人打架,所以还是不去为好。
“水岸边的水开的格外好,连少主有没有兴趣做几个花环?”
“这个有。”老是拒绝也是不好,左右无事,不如祸害花草去。
此时正是春末,开的花无非就是一些小白菊海棠等,连轻羽便采了些白色花配着嫩绿的枝叶和孟三秋蹲在草地上编了起来。
“她们女子就是爱花呀草呀!”
罗杨回转过身,静静的注视着薄言。
薄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犹豫了会后还是手一挥布下结界关了窗户。接下来的话可不能给人听了去,不然后果……
“第一次见你我挺讨厌你的,觉得你谁也不搭理,很惹人厌。”不能一开始说,得慢慢来。
罗杨依旧沉默。
“后来嘛,觉得你虽然不爱说话,但心不坏。”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杨赭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怀念,但很快就消散在他眸中万里的雪原中。
他生性冷淡不爱说话,后来选择修习冰系功法后身上心底的寒意更是越来越深了。
薄言为难的抿抿唇,道:“我把你当弟弟,我希望你以后前程似锦,不要栽倒他人之手。”就算那人是身份尊贵的三公子也不成。
“他人是公子吗?”
“你知道。”薄言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几步上前,突然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知道。”那日梁非秦出现在他的浴房时看他的眼神就让他知道了,因为他亦是如此啊!
“什么时候知道的?”
“五年前。”
五年前?那你为何?“你是不是也对三公子……”
罗杨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道:“心悦久矣。”
心悦久矣!心悦久矣!这四个字无疑于一座大山朝薄言压了下来,他身躯一阵摇摆,勉强扶住了身边的高几,心神巨震下手都抖起来,险些打破高几上摆放的花瓶。
罗杨眉间一拧,周身放出彻骨的寒气。薄言被迎面而来的寒气扑了一脸,心神多少就冷静了下来。他深吸几口寒气,道:“行了,我也不问了,只要你,不后悔。”原本以为只是三公子的一厢情愿,结果竟然是两情相悦。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为什么你和三公子还只是公子与护卫的关系?”他们在没在一起,薄言用眼睛就看的出来,毕竟谁让他家公子有位友人就是如此呢。
“我有顾虑。”他的身份,他受的恩惠始终是他无法不顾及的存在。比起在一起,他更希望他好好的,不会因他而沾上污点。
“你在顾虑什么?”
“很多。”
话谈到这就谈不下去了,薄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同时挥手撤掉了结界。
罗杨重新推开了窗子,注视着窗外的春景,而薄言则眼神四处游移,最后还是落到了罗杨身上。
顾虑?你在顾虑什么呢?身份、地位还是恩情,又或者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