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麽难喝麽?
公输月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厨艺来,他收回汤匙,舀了一匙给自己喝。
咸淡适中,还不错。
皇帝看不见,却能猜到对方做了什麽。
他“扑哧”地笑出声来:“这不会真是你亲手做的吧?赶紧饶了皇兄,朕本来好好的,别被你这汤喝出什麽病来。”
皇甫訾小时候,有一阵子特别爱亲自下厨。煮的一锅汤,难喝得可以毒死一屋子人。偏偏这个受宠的小王爷还就是执著得可恶,每天都要准时准点地送一锅汤孝敬皇帝大人。不是炖鲤鱼就是煮鲫鱼。总之什麽腥他就煮什麽,弄得有一阵子皇帝听到鱼就恶心,以致到今天也一点不喜欢喝鱼汤。
公输月无言以对,他静静地看著皇帝的笑容,手不由地探到胸前去摸那块石头。
“不过说实话,朕的訾儿的确是长进了不少,鱼汤……唔……也比以前煮得好多了。”皇帝听眼前人的呼吸突然急乱起来,他以为是皇甫訾想到了伤心事,急忙扯开话题。
他一向疼爱这个弟弟,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有天大的事也总是一个人扛著。
倾尽天下164 美强 帝王受
公输月咬著下唇,一双澄如秋水的眸子里含著痛惜,有口不能言。
皇甫翰笑了一下,还想说什麽却被一声突兀的开门声打断。
──是原诚。
他是皇帝的近臣,平日里负责的大多是皇家见不得光的密事,因而有不用通传自由入殿的特权。
“皇上。”原诚一眼就见到了坐在床边的公输月,心里打了个咯!,却没有多言,恭敬地俯下身子磕了个头。
“查到了?”皇帝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虽看不见,可眸子却更是淡若远山,失去了焦距,眼神也不涣散。
原诚碍於公输月在场,迟疑著不敢说,却被皇帝皱眉催了一句:“期期艾艾似乎不是你的作风吧?原爱卿?有什麽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原诚收回落在公输月身上的目光,一字一顿道:“臣的确查到……公输大人的父亲葬在哪,只是……”
轰。
有什麽涌上来,使得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心在胸腔里发著抖。
公输月死死端住那一碗作为药引的鱼汤,面如纸色。
“只是什麽?”不知情况的皇帝神色如常,语气却有些急切。他一心想知道公输璇的安身之处,忍不得这种温吞。
“只是皇上当真要去探望?”
眼前的皇帝虽然还是神圣得不可亵渎,可骨子里却早虚弱得寸步难行,要去离京数十里处拜祭,是怎麽样都吃不消的。
皇甫翰沈默了,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沈重却又不乏释然。眼睛里也闪烁起奇异的光芒来。苦痛却不苦闷,像是埋怨又像是理解。许久才悠悠地说:“朕自问从未负他,此去只是想谢谢他。他那一封信,费尽苦心要断了我所有的退路。可阴错阳差,却也……却也算是替朕了了一桩心事。”
原诚不懂,可在场的某人心知肚明。
他手一抖,一碗还温著的汤翻到被衾上。瓷碗瓷勺滚了一圈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訾儿?”皇甫翰一惊,连忙叫皇甫訾的名字。
一床做工精美的被子染了鱼汤,油污迅速漫开,皇帝坐在一片狼藉里却不自知,只是慌张地去摸皇甫訾的位置。
朕自问从未负他,此去只是想谢谢他。他那一封信,费尽苦心要断了我所有的退路。可阴错阳差,却也……却也算是替朕了了一桩心事。
可阴错阳差,却也算是替朕了了一桩心事……
公输月躲过皇甫翰的摸索,脸色惨白地站起身。
所有的一切,一下子明晰了。
可这样的事实却意外地让他无法承受。
他的翰,他的暖暖,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所有的谎言,不过是被逼无奈地去替别人圆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过世的公输璇!
“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胆怯,懦弱到要鼓起所有的勇气才能喊出这一个字。
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原来要亲身体会才知道五脏六腑都在疼怎样的难熬。
皇帝的表情一下子僵了,他呆了几秒,忽然剧烈地喘气起来,大口大口地,“不可能的……”
公输月抓住皇甫翰死死紧握著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