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摇头叹气:“这些人都不好玩啊,一个也撑不住。”
站在他身后的臣子忍住呕吐的想法,眼睛一转,谄媚地说:“不如还把之前那个人拉出来,让陛下好好高兴高兴。”
“是啊是啊,依臣看,还是那个人命最硬,陛下一定能玩个痛快。”
皇帝哀愁:“可是再玩下去,他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没阉过的大臣,扯起嗓子来,声音竟然也是尖利的:“死在陛下手里,是他三生有幸!”
皇帝赞赏地看他一眼:“你这话说的不错,来人,再把他给朕拉上来。”
[他要到了。]
系统提前一步把楚辞带回牢里,平静地提醒了一句。
楚辞重新回到身体里,随着灵魂回归,那些被鞭笞到只剩白骨的地方慢慢长出血肉,碎裂的骨头也修复大半。
系统:[为什么要复原?]
按照它的设置,楚辞被虐待到如此地步,叶潜见了铁定要疯,任务轻易就能完成,楚辞复原一半,刺激效果可能也要打个折扣。
[太刺激了,他受不了的。]楚辞叹气:[你没看到他没见到我,就已经疯到吐了一身血的样子吗?]
叶潜靠想象就把自己急到吐血,要是真正见了他被虐待的模样,没准就能抱着他玩一个同归于尽。
系统沉默一秒:[好吧。]
楚辞还没被带到皇帝面前,叶潜已经不顾一切地闯进地牢。
皇帝不悦地转过头,大臣们也循声望过去:“咦,怎么是叶小将军?”
皇帝收敛住怒气,和颜悦色地问道:“叶将军怎么突然回来了,是西关又出了什么事了吗?”
西关战事大捷,皇帝对他很有耐心。
只是再多的耐心,听到叶潜说的话也烟消云散。
“回皇上,臣来接臣的妻子。”
皇帝微妙地一僵:“你的妻子?”
“就是被皇上抓到的那个‘贼人’”,叶潜直视皇帝,说道:“他犯了什么罪,臣替他扛,还请皇上放了他。”
皇帝:“……”
其他臣子:“……”
所有臣子的心跳都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心道:不好。
即使装得再怎么奴颜婢膝,他们也知道,叶潜和叶家和他们不同,这两个人是真正保卫王朝的人,所以皇帝再怎么昏庸也不敢折腾到叶家头上,臣子再怎么谄媚也不敢挑叶家的事,没了叶家,谁替他们守江山?没有江山,他们还怎么享受荣华富贵?
谁能想到,忠心卫国的叶家之子娶的妻子,竟然会偷进皇宫,放跑了皇帝圈养的鲛人?又有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居然会是叶潜的妻子?!
电光石火间,皇帝和臣子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叶潜再厉害,终究是臣,只要皇帝拿出皇家的威严压迫他,他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放肆!”皇帝摆出勃然大怒的表情,一拍桌子,说道:“你的妻子放走了朕的美人,此等滔天大罪,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你居然还敢问朕要人?!你有几条命能替他扛?!”
叶潜恍若未觉:“还请皇上放过他。”
“你是在威胁朕吗?”皇帝森然地问:“叶将军,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记得叶家的身份?你要为一个罪人,来威胁朕吗?!”
叶潜:“臣不敢,臣有罪,死不足惜,只请皇上放过他。”
皇帝哽住,站在他身后的臣子们及时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叶将军何必要为了一个男人到如此地步,那犯人犯了罪,陛下已经下令昭告天下,你现在来要人,让陛下的面子往哪搁?作为臣子,你理应要为陛下考虑才是。”
“就是,叶将军怎可如此步步紧逼,这不是让陛下为难么。”
皇帝适时哼了一声,重新开口:“只要你认错,朕可以对你方才无理取闹一事既往不咎。”
叶潜垂眸,平静地说:“臣有罪,臣认。只请皇上放了臣的妻子,臣愿意一并受罚。”
皇帝再忍不住,站起来掀了桌子:“朕看在叶家的面子上,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可你不知悔改,还敢继续冒犯朕!朕看你是不知死活!你再求情一个字,朕就砍了叶家!”
说完,皇帝怒气冲冲地走了,其他臣子跟在他身后,路过叶潜时都劝了一句:“小将军还是和陛下认个错吧。”
叶潜一概当做没听见,只是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去。
越往牢里走,血腥气越浓厚,空气潮得像是飘满了细微的血液。
挂在墙壁上的烛火越来越暗,叶潜的心也一点点沉进黑暗的深渊。
终于,走到最尽头的时候,叶潜看到了被关在牢里的人。
牢里这么昏暗,可他还是清晰地看见了他身上每一道伤痕,皮肉狰狞地裂开,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
叶潜眼前一黑,只剩几步的距离,他走的跌跌撞撞。他走过去,一把扯开拴住牢门的铁链,扑到楚辞面前,手指颤抖地伸出来,又不敢碰他。
“阿辞……”叶潜的嗓子哑到快要说不出话:“阿辞……”
他为什么要让楚辞回来?叶潜疯了一样不断问自己,他到底为什么要让楚辞回来?明知道有危险,他为什么还要放他离开?那群鲛人死不死又关他什么事?黎民百姓受苦又和他有什么相关?他难道就不是人了吗?为什么他就得放弃自己的一切去成全别人?
“阿辞,”叶潜再忍不住,哽咽出声:“别不要我……”
求求你,不要抛弃我,无论去哪,请你都要带上我。
眼泪落了下来,叶潜顾不上给自己擦,只是轻得不能再轻的擦去落在楚辞脸上的水痕,擦干净楚辞沾满血迹的脸。
“唔……”楚辞缓缓睁开眼,可是那双眼里见不到一丝光彩,他看不见了:“小、小夫子?”
是我,”叶潜匆忙擦了把脸,语无伦次地回道:“阿辞,你疼不疼,都怪我,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楚辞轻轻笑了一声:“小夫子,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叶潜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怀里,生怕碰到他受伤的地方,让他再疼一次。
“你发什么抖……”楚辞顿了顿,叹息道:“我现在是不是不好看了?”
叶潜死死咬住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没有。”
他颤抖着贴近楚辞的额头,说道:“你最好看了……”
似曾相识的话语,带着他回到初见的那一天。
那天荷花开得正盛,日光璀璨,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对他轻轻一笑。
他一笑,天地间万般颜色,就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楚辞闭上眼,撒娇地说道:“小夫子,我好疼。”
叶潜肝胆俱裂,从未有过的恨意忽然在他心里烧起熊熊烈火,他抱起楚辞,低声哄道:“我带你回去,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治好就不疼了。”
楚辞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轻:“真的呀……”
叶潜喉咙动了又动,堪堪挤出一个字:“嗯。”
“不要,我好累了,”楚辞无赖地钻进他的怀里,脸在他心口蹭了蹭:“我已经累到不想再动了,小夫子,以后你就要一个人了……”
叶潜急急道:“不许睡,阿辞,我不许你睡!”
将要消逝的鲛人再维持不住伪装,缓缓露出原来的模样,漂亮的鱼尾变得伤痕累累,他蜷缩在叶潜怀里,长发垂落了一地,即使是濒临死亡的时刻,他依然美得倾国倾城。
“不要哭了。”楚辞轻轻地说。
叶潜彻底崩溃了:“不要走,阿辞,求你了,你把我也带走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才不带着你……”楚辞的语调近乎淘气了,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你要……长命百岁……”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叶潜呆呆地抱着他,听不到他的心跳,也听不到他的呼吸。
一瞬间,他露出非常迷茫的表情,就像初生的孩童,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他愣愣地靠近楚辞的心口,想再听听熟悉的声音。
怎么会听不到呢,一定是他耳朵坏掉了。
叶潜笃定地这么认为着,然后抱起楚辞,走出地牢,不顾守在外面的人投来的震惊异常的视线,直直飞回将军府。
他回到房间,把楚辞放在床上,拉着叶蕴过去,让他听一听楚辞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