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刺【CP完结】(5)
“还想狡辩?”
萧绝随手挽了个剑花,清风微荡,飞舞发丝下,两眼一浅棕一深蓝,摄魂夺魄似的妖。
“悄无声息散我内力,再遣我去行刺傅少御,唐门主此招借刀杀人用得高妙。”
唐筠一怔:“你也被散了内力?”
萧绝手腕一转,寒霜发出铮鸣之音,唐筠赶忙将折扇挡在身前,急道:“你可看见那些无头尸?都是内力散尽后被割下头颅的。我也一样,现在还未全然恢复,不然怎会在你剑下如此难堪?”
怕他不信,唐筠指向院中众人,挥手道:“你等快帮我解释啊!”
“是!唐门主所言非虚,前几日确有杀人魔混进阁中,专割门主的脑袋呢!”
“唐门主可是最后一个了,萧绝你莫要乱来。”
“对啊,见咱们自相残杀,真凶指不定伏在暗处窃喜呢。”
“哦?专取人头颅?那你的脑袋……”萧绝双眸微眯看向唐筠,苍白面容忽绽出一抹艳丽之色,“我便帮那人割了。”
“你怎得不信?!”唐筠疾退,纵身朝阁主所在的雀翎台奔逃。
他暗自叫苦,当初就该随便指个什么人领了送画像的差事,这样今日也不必像躲疯狗一样仓皇狼狈。
被萧绝盯上,哪怕自己暂时保住性命,也只怕以后在踏仙阁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要尽快脱身,反正他在这鸟不拉屎的不至峰也待够了。
雀翎台在不至峰顶,地势险峻,修缮的台阶陡峭狭窄,极为难行,唐筠平日最烦的就是要来这里参拜议事,只是今天这条逃命路,他觉得格外亲切,甚至有几分想哭。
“那画我真的全程没有动过啊!萧绝你冷静点好不好?!”
唐筠边扬声大喊,边挥扇打落身后飞来的暗器,眼见前方就是雀翎台,急忙高呼一声“阁主救命”,同时脚下不稳,摔落高阶,狼狈滚到萧绝脚边。
“我委实冤枉!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当真没有心吗?!”
唐筠一声急呼,寒霜剑停滞一瞬,便被一石子打歪。
唐筠趁势爬起,使出全力纵身一跃,躲在突然出现的人身后:“阁主救我!”
阁主崔玉书年逾六十,两鬓花白,一袭广袖白袍裹住清瘦身躯,仙风道骨,倒不似做了多年杀人越货生意的。
“你可知错?”他沉声问。
萧绝抿唇不语,崔玉书把躲在身后的唐筠拽出,推到他面前:“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不敢忘,”萧绝双目空泛冰冷,“杀人先诛己,诛己当剜心。”
唐筠见势不妙,先发制人,两袖扬撒大片粉尘,趁机钻入路边葱郁树林,林中隐约闪过几道黑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萧绝转身欲追,却听崔玉书叫住了他:“不必去追,你跟我来。”
握剑的手有一瞬间收紧。
他收剑垂眸,跟着崔玉书进了雀翎台。
“近日踏仙阁中不太平,你离开这几天,连损六大门主、二十影卫,唐筠若是也死了,那踏仙阁就乱了。不如放他一条生路,给他扣个帽子,也算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崔玉书负手前行,说完瞥了身侧萧绝一眼,“绝儿以为如何?”
萧绝收紧拳头,指甲近乎嵌入掌心,淡声道:“很好。”
“你不问我为何不查真凶?”崔玉书道。
“义父自有考量。”萧绝敛目,站在寝殿外不肯前行。
崔玉书站在门内,对他招手:“因为那些人,是我杀的。”
萧绝无动于衷,山风从身后扑来,如墨青丝轻盈飞卷,腰间忽然一紧,软剑被除去,一道白色长绫缠卷他的腰身,将他拽入寝殿。
“老规矩,绝儿没有忘吧?”
腰间白绫倏然撤回,萧绝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面无表情地将衣服一件件褪去,然后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只布满瘢痕的手钳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缓慢抬起。
萧绝幽幽抬起眼皮,异色双瞳倒映出那人苍老而扭曲的面孔,紧接着,“啪”的一声鞭响,前胸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疼。
崔玉书的目光扫过年轻肉体上纵横遍布的新旧鞭痕,问:“绝儿可喜欢?”
“喜欢,”萧绝面色如常,声音染了山风的凉:“请义父继续。”
第4章 暗惊心
“啪——”
空旷的寝殿内,回荡着清脆的鞭笞声,萧绝前胸后背一片血痕。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腰背挺得笔直,对一切施加于自身的痛苦极为麻木。
十年了,他早已习惯这种虐待。
又是一鞭,直抽在他的小腹,鞭尾扫过半勃的下体,萧绝微微蹙起眉头,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崔玉书喜欢他的安静与隐忍,他说那是作为一个杀手最基本的条件。
于是过去十年里,每次寂寂长夜他要赤裸跪在这里受鞭时,他都用沉默取悦这个苍老扭曲的男人。
只要对方高兴了,那便能早些结束。
并非没想过反抗,只是最初的他有心无力,唯有忍受;如今的他无甚所谓,懒得抗争。
杀死义父和杀死路人是不同的,前者所产生的后续麻烦要多得很,与其脏了自己的剑,还不如冷眼看他被岁月凌迟。
毕竟,崔玉书最痛恨的就是日益老去,这也是他喜欢折磨年轻肉体的根源所在。
衰老让他逐渐丧失对身体的支配感,崔玉书因此变得抓狂,只能仰赖鞭子赋予他威势。
以前萧绝怕他,后来便认为他可怜,而如今只觉得他好笑。
不过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罢了。
“绝儿嘴上说喜欢,眼睛却分明在说你一点都不享受,”崔玉书用鞭子握把抵住萧绝眉心,“你跟那些人一样,也生了叛逃之心,是不是?你也心向赤月,盼我早死,是也不是?!”
赤月,就是中原武林所说的魔教。
踏仙阁本出自魔教一宗,因这些年魔教行事低调,近乎淡出江湖,踏仙阁便逐渐脱离其掌控,而赤月教对这一切也仿若不察,每年仅会派两名特使到阁中小住半月,美其名曰“联络感情”,便再无牵扯。
可崔玉书为人偏执多疑,近几年尤甚,总认为踏仙阁中遍布魔教眼线,经常将“清理门户”四个字挂在嘴边。
这便又来了。
“这条命、这身功夫,是义父给的,”他低眉敛目,“萧绝誓死忠于义父。”
“好一个老夫给的,”崔玉书扬手扇他一记狠辣耳光,笑容却慈祥和善,“阁中哪个人不是老夫从尸山坟堆里捡回来的?哪个的功夫又不是老夫手把手教的?到头来,一个个狼心狗肺,尽想着如何害我。”
萧绝被打得右耳嗡鸣不止,眼底隐约划过不悦。
“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既生异心,那老夫就一样样收回来。废了你们的内力,拔了你们的爪牙,砍了你们的头颅哈哈哈哈——”
崔玉书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他拽住萧绝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
两人额头抵在一处,萧绝想不看他的丑陋狰狞都难。
“宁肯错杀,不可放过。整个踏仙阁都来给老夫陪葬,怎么样!绝儿你要不要来陪义父?你的尸骸就日夜守在老夫的棺椁外,旁边放上你最爱的这支鞭子,如何?”
萧绝看他今日这般语无伦次、喜怒无常,暗想这个老匹夫怕是终于要疯了。
“既不吭声,那老夫就当你答应了。”崔玉书目眦欲裂,干瘪枯瘦的手紧紧钳住萧绝细长的颈子,“义父这就成全你的忠义孝心。”
扼住咽喉的力量骤然加大,空气越发稀薄,萧绝的脸颊与双眼因为充血变得艳红。
电光石火间,杀机欲动。
倏然,那只干瘦的手又撤开了。
“为何不还手?”崔玉书扬手甩出一鞭,抽在萧绝的肩膀上。
萧绝咬牙,哑声道:“萧绝不敢。”
“当真不敢?”崔玉书咯咯笑起来,眼尾皱纹如枯木皮皴裂难堪,“绝儿当年不过羸弱少年,就敢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老夫怎知自己不会步她的后尘,死在你手中?”
异色双瞳蓦得缩紧,萧绝又挨下一鞭,这次他没忍住,闷哼出声。
崔玉书对他的示弱很满意,挥手又抽了几鞭,觉得疲乏后,便一挥袖袍,道:“过来,伺候老夫安寝。”
他率先朝内殿走去,萧绝跪在原地,盯着那抹清瘦身影,握紧的拳缝间滴答滴答有鲜血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