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故人来(重生)(53)
她抬了眼,面上是彻底放下的温和笑意——知道他还活着、活得很好,她心里十多年的遗憾便也烟消云散了——毕竟,人总要向前看,今日能再遇,了她这么许多年的遗憾,便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她正要说什么,那胖壮的乞丐此时却站了起来,眼睛睁得浑圆就要朝谢乔歇斯底里扑过来,那姑娘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谢乔眉头一皱面上泄出几分冷意,他正要出手,便见陆玦已经狠狠握住那人伸到谢乔面前的腕,接着用力一掼,那人肥壮的身体便摔在地上,激起满地尘土。
陆玦瞧着地上哼哧哼哧喘着气挣扎的人眼里有寒光划过:他现在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毕竟,这里是冀州,这镇上离当年的村庄也不算太远。
谢乔见着陆玦白玉似的手上因为刚刚的动作沾了些脏污,面上冷意更甚——那人一向是有洁癖的。他从怀里拿出方手帕扔给陆玦,便向前走几步,一脚踩上那人的胸口,面上布满冷意。
“你……”那人看着谢乔身上的锦衣和腰间的玉璧眼里是掺杂着嫉妒贪婪和疯狂的光芒,他扭动着身躯歇斯底里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当初我们一家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如今你发达了却将我们都忘了个干净!你自己锦衣玉食,但你的养父母和弟弟却都快饿死了!”
这人越说谢乔面上越冷,因为他此时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里有了这样的事,这人又说了这般的话,行人便三三两两凑过来看热闹,有的人对着谢乔指指点点,也有的人指着那胖壮的乞丐面上满是不屑。
陆玦眉头一皱,正要上前,便见谢乔朝他摆了摆手:“哥,这人我来处理便好,”说罢又转过身,眯着眼看着地下那人对陆玦道:“你见不得脏东西。”
这里这样多人,自然不能再称他的字,谢乔便随口那样喊。陆玦听到那称呼一愣,心里便划过一丝异样的暖意。但到底退下了,让谢乔拿那人出出气也好,他就在旁边看着,自然不会让谢乔出什么事。
谢乔也没在意周围的行人,他踩着那人加重了力道,弯下身子眯着眼看向那人,眼里满是寒意:“你们也配称我的父母兄弟?”
那人对上谢乔黑沉沉的眸子,便被那眸子里的寒意激得下意识抖了抖身子,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离那人又近了些,面上浮出一个冷笑,对那人道:“你们本来连让我记得都不配。但是,你偏偏弄脏了他的手,他那人平日最喜干净最厌脏污,你也配让他碰?”他说那话的时候声音低得很,是以周围的人都未听见,包括陆玦。
那人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他刚要说什么,便见谢乔直起身子,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本来踩在他身上的一只脚猛然踩到他一只腕上——正是刚刚陆玦碰过的那只腕。
“啊!!!”
那人杀猪似的嚎叫起来,盖过了骨头碎掉时的声音。周围的行人看着谢乔的动作头皮发麻,便对着谢乔低声指点起来。
“年轻人啊,”一位老人颤巍巍上来:“若他所言是真,你不认他们也就算了,又何必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陆玦闻言眉头一皱,他刚要说什么,便见那位姑娘上前,面上带了些气愤,对那老人道:“什么叫恩人?”她指着地上那人道:“我和他是一个村子的,小六在他们家时一向受苛待,大冬天那般冷那户人家也只给他穿破破烂烂的单衣,他那般小吃不饱穿不暖要干活不说,身上的伤更是未断过!他们待他这般也算恩人了么?!”
那老人一窒,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话带了气,声音便大了些,是以那些围观的行人便都听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陆玦听着那话脸上越来越冷,仿佛凝了层冰霜。
“但人家也将他养大了呀。”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嘟囔了一句。
那姑娘一愣,正要说什么,便见那个刚刚一直跟在青年身边、仿佛玉堆成的人开了口。
“他们当初拿了他奶娘的金子,”陆玦面无表情,准确地对上人群里说话那人的眼,一字一顿道:“他从来不欠他们什么,更不欠你们什么。他要做什么,与吾等无关。”
人群里那人被陆玦眼里的冷意吓得一怔,便乖乖闭上了嘴。其他人也开始对着地上那人小声指指点点。
谢乔只是生气这人让陆玦脏了手,是以弄断这人的腕,便觉得心里畅快不少。他将脚抬开,也不管地上那人哀嚎着叫疼,更不在意周围人的眼神,他走到陆玦面前,便看到了那位姑娘。
刚刚她为他说话,谢还是要道的。谢乔面上便带了些温和和真诚,朝那姑娘道:“抱歉,我实在想不起姑娘是谁。但是,多谢姑娘今日为谢乔说话。”她真心为他说话,他便也不该再瞒自己的姓名,只是,最后到底没问一句那姑娘与他有何干系——既是萍水相逢,这样便是最好的。
那姑娘睁大了眼睛,眼眶便有些红,她道:“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谢乔一笑,他看一眼陆玦,道:“我们还有事,便先走了,姑娘保重。”
那姑娘点点头。谢乔走到陆玦身边,道:“怀瑜哥哥,我们走罢。”
陆玦点点头,走时却轻轻拉了谢乔的腕,谢乔一怔,面上便化开一个柔软的笑,似冰雪消融。只是他未看到,陆玦在经过地上那人时,步子微微顿了下。
他们走过的一瞬那姑娘晃见了两人相连的手和那一瞬间谢乔面上的表情,她睁大了眼睛,随即微微笑开,便也转身走了。
街上的行人瞧着没有热闹可瞧,便也散了。只留那胖壮的乞丐躺在地上哀嚎着叫疼。他的脸比刚刚还要苍白,额上的冷汗豆大地冒出来——刚刚那人经过他时,不知做了什么,他现在一双腿疼得要死,比碎掉骨头的手腕还要疼。
但是并无人理他,他只能和他的家人一起迎接绝望。樱桃
……
陆玦一路都没放开谢乔的腕,谢乔见着这人微微向下抿起的唇线,便知道这人心情不好。至于理由,也好猜得很,大抵是因为那位姑娘刚刚那番话。
谢乔一笑,便道:“怀瑜哥哥,那些事我大多不记得了,也并不值得我记。你没有必要为此生气。”
陆玦步子一顿,却到底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他们融进人流里,仿佛要走到地久天长。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陆玦想。谢乔的那些时光,是他永远无法参与的时光,任凭他怎么想,他也不可能对谢乔那时候的绝望感同身受——这让他无比不甘心。他不甘心无法参与谢乔的那些日子,更不甘心自己无法把那时候的谢乔从绝望里拉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刚刚对那位姑娘的心情,那是嫉妒,他嫉妒那位姑娘知道谢乔的那些往事,也嫉妒她可以见到那时候的谢乔。
真的不甘心。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或者后天,谢乔和顾望会到兖州,他们会来冀州,也是因为冀州的部分埋着后面事件的线,并不是单纯为了发糖~看文愉快呀~
第50章
买路上要用的东西本来就是借口,是以他们在镇上只是随随便便买了些什么。冬季北方的暮色来得分外早,等天边开始染了红,他们便开始往回赶。
回去军营的路上便经过了那片到处是枯枝败叶的树林。
“乔儿,我现下心情并不好。”走到树林中间,陆玦停了脚步,看着谢乔道。
谢乔一愣。
陆玦伸手抚上他的脸,道:“乔儿,还记得你幼时说过的话么?”
‘我会吹叶片,怀瑜哥哥难过时,我便吹与你听,可好?’
幼时的话仿佛在耳边回荡,谢乔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自然什么都愿意为陆玦做。但是——谢乔环望四周,到处是枯枝败叶,北方的冬季里要找到常青的叶子太难了。
他正要说什么,就见陆玦将手伸到他面前。谢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陆玦洁白如玉的手心里放着一片绿叶。
“刚刚街上有人卖桔子树,我摘的。”陆玦道。
难得看到陆玦这般孩子气的举动,谢乔将那片叶子拿在手里,挑眉看向陆玦,面上浮出一个带着戏谑的笑:“你给人家留了多少银钱?”
陆玦被戳穿也没有不好意思,道:“十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