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抄(148)
时至今日,太岁仍记得他这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以及每一个停顿里佯装的不以为意。
就算血洗之后,他们都已变了模样,这段记忆还是不乏美好。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选择这里,原地点原人物,让这记忆定格,用转世后他的血,做一个最完美的装裱。
虽然,很可惜这里还是冬天。
虽然,那个控制欲很强的貔貅如今已成了他甩不掉的累赘。
“他来了。”
等把头发上的水拧干又拢上去之后,太岁听到椴会打着哈欠说话。
太岁微踮了脚,远远看到那绪拿了一把长剑,身后跟着一个磕磕绊绊的瞎子,正疾步向这里走来。
仗剑而行,虽然那绪和尚还褪不掉那点迂腐,但起码有了月光王三分的英气。
太岁折了一枝枯荷,在唇间轻轻衔着。
那绪让观避开,自己走近,举剑,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宿敌。
“你来了。”太岁向那绪颔首。
那绪没有答话,在他眼前这魔物,陌生又熟悉。眼神、心情复杂。然而,随着他缓缓地走近,神色也随之慢慢回归冷静。
最后,他停步。双方距离十步开外。
椴会拉太岁一同展开防守的架势后,他高高扬起嘴角,向那绪挑衅道:“看到吗,我们两个在一起很完美。”
配合得的确天衣无缝。
这话如一根毒刺,刺了一记那绪。痛心入骨,然后麻木。
月光冰冷。
那绪将目光投向太岁:“其实,我还有话对莫涯说。”
椴会心一颤。
“他不会回来了。”太岁皮笑肉不笑地答。
椴会心又是一颤。
“那么,祝我家莫涯安康。”那绪言毕,已然出剑,手中的怒魄在月下折射出冷光。
光,含着隐隐冰蓝色妖冶。
剑,带着笔墨难书的霸气。
滚滚杀意磅礴,恨意扑面来袭。
而受了刺激的椴会一把推开太岁,决然道:“我来!”
太岁冷笑:“没我你行吗?”
椴会发指眦裂,抽出沉疴:“今天,他对手的必须是我!”
沉疴与怒魄,相遇,如流星闪过。
呜咽的夜风中,沉疴怒魄共鸣。
青鸾与白泽,以此方式相遇。
下一刻,沉疴哗然粉碎,剑气拖动碎片全都迸射。
粼粼碎末碰到怒魄,沿剑身悄然滑落,轻如羽,形如泪,蜿蜒成痕。
怒魄微震,追寻沉疴碎沫龟裂。
那绪小退半步,手心燃起净白的业火,业火如藤蔓在怒魄剑身蜿蜒,护住怒魄,吐焰。
椴会一愣,而后大笑,趴地化出兽形——貔貅。同时,小池水迅速结冰,黑冰。冰又迅速反复碎裂,堆砌砌成一座冰塔。
椴会裂嘴露出森白的犬牙。
冰塔倾斜,全然倾斜,盘旋成漩涡倒向貔貅,与椴会完好拼接,成了冰剑之尾,浑然一体。
太岁叼着枯荷,仍旧袖手旁观。他暗自衡量,谁死能让他最开心。
那绪与椴会的对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黑色的冰,白色的火在风里,浮光掠影来回交错流动。
突然,风停滞。
太岁仰头观望。躲在角落的观,侧耳倾听。
胜负已定。
椴会与那绪都在半空中停下。
椴会看见他的尾洞穿了那绪肩胛,他大笑,咳出血的大笑。然后,他低头,看见怒魄贯穿了他的身体。
冰融化成水,热血冰水汩汩如瀑,怒魄乃上古神器,被他洞穿要害,椴会灵力顿时如轻烟四散。
千古神兽,很快便将成为肉身凡胎。
那绪以剑撑地,勉强站直身,伤口血缠着业火,袅袅蒸腾升空。
眼前的战斗暂时落幕。
太岁走到他们两者正中间,吐了口中枯荷,拧笑道:“猜猜看,谁先死呢?”
太岁一脚碾碎枯荷,向一边扑去。
怒魄剑尖上映出冷月,寒芒凝成一点。
千里之外。
羽人山,骤然轻微一震,扬砂走石。
一粒小石子,滚动,落地,弹起,再落地,又弹起。
随着一落一弹,山震动越来越厉害。
片刻,地动山摇,月光都跟着撼动着。
眨眼间,献明的骨骸振翅飞起,连带整座山被它拔地而起,冉冉升空。
这只庞大惊人骨鸟,扇动骨翅抖落多余的沙石,一路这么地疾风迅雷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