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替身为后+番外(11)
想到这,他起身,走到殿前,唤来外面伺候的宫人,让他们收拾屋子给贺珏洗漱。
自己便偷偷溜回了玄衣司。
这屋内的烛火燃了半宿,靳久夜和衣躺在床上,只觉得外头寂静得连虫鸣都显得比别处大声些。
他沉下呼吸与心思,犹如无数次半夜惊醒一般,双目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毫无思绪,静等着再次入睡。
可很快身上的痛感便席卷而来,饮了酒,又飞檐走壁动了手脚,伤口早就在发疼。
他一直忍着,忍久了便忘了。
等回到自己的地方,那番痛感再次袭来,他才想起看看伤势如何。
就着昏暗的灯光,他找来伤药及干净纱布,一个人独自换药。
腹上又渗出血来了,他涂了外伤药,又用新的纱布缠好,背上的实在没法,只好将就抹了两下,随意缠了一些,再套上干净的中衣。
换下的衣裳,不消他多吩咐,玄衣司里素来有人会默默拿走洗净,再放到他的衣柜或者衣架子上。
他若不忙的话,也会自己会动手,可惜大多数时候他都忙得连饭也不能好好吃。
咦,怎么绣了朵花?靳久夜注意到这件中衣的袖口,不知何时多了一朵不甚起眼的红梅,他也不知穿了多久,红梅边角的绣线都有些毛躁了。
当朝尚红,以他的品级地位,尚无资格着红色,否则便是对君主的不敬。
想到这,靳久夜起身拿刀,一点一点将那红梅的绣线挑了,将拆下来的绣线放在烛火上烧净。
袖口破了一道口子,再这么一挑,愈发显得惨不忍睹起来。
然而靳久夜并不在意,他的手拿刀杀人无数次,却第一次用来挑绣线,虽不熟练,可到底是自己用惯了的刀,将就吧。
再躺下,竟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勤政殿暖阁。
床帐外跪着一个垂眉顺目的宫人,轻声唤着床上那人,“陛下,太妃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贺珏揉了揉脑袋,从睡梦中醒来,探起上半身,问:“几时了?”
“辰时三刻。”
贺珏翻身而起,浑浑噩噩想起昨天的荒唐一夜,他仿佛写了一道旨意。
伺候的宫人们赶紧给贺珏更衣正冠,贺珏任由着他们行动,脑子里想着昨夜的事,他与靳久夜似乎饮了许多酒,那人的伤……
暗暗叹了口气,想着早朝后再去看看吧。
“陛下可起了?”外间传来太妃急切的声音。
贺珏眉间毫不掩饰地皱起一道痕迹,他不喜欢有人到他寝殿来,太妃虽是他生母,也素来没有这般特权。
“朕起了。”贺珏走出去,身上的衣裳已然穿好,宫人们随着他的步伐,一边小心翼翼地配上饰物。
再有一个宫人捧着铜盆,另一人绞着帕子递到他跟前,“陛下请净脸。”
贺珏擦了脸,将帕子扔回宫人手里,再转角,便看到太妃在屏风外来回踱步。
“太妃何事如此着急,非要清晨到勤政殿来?”贺珏的语气透着不悦。
太妃却不管不顾了,直接道:“昨夜陛下拟了一道旨意,命中书舍今日宣发,可有此事?”
贺珏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他隐约醉了,脑子也不太清晰,仿佛靳久夜也同他说了些什么,他不甚在意,只知道是自己一直想做的。
“陛下当真要册靳久夜为后?”太妃急急质问,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眉目显得狰狞了许多。
贺珏立即往后退了一步,与太妃拉开距离。
他猛然想起昨夜那道旨意的内容了,脸上愣了愣。
太妃见此,心里有了底,连忙劝道:“册后一事不急于一时,陛下昨夜醉酒,想来也冲动了些,不如将旨意收回……”
贺珏却不承这个台阶,“不必,朕确有此意。”
“陛下!”太妃急唤一声,“古往今来,可曾有男子为后?陛下首开先河选男妃,朝野上下早已议论纷纷,若还要册男子为后,那天下人该如何看待陛下?”
“再说那靳久夜,一无出身二无品行,连样貌也不甚姣好,手上还沾着那么多条人命,连幼童老妇都不曾放过,多少人怕他惧他……他这样的,本就不该有好下场……“
“太妃!”贺珏怒斥打断,“太妃慎言!”
这么多年,贺珏从未在太妃面前发过火,哪怕再不悦,也仅是语气冷了几分,表面的母慈子孝尚在。
然而今天,贺珏身着朝服,以君王之威直接呵斥了太妃。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太妃吓得立时住了嘴,半个字也说不出。
身边的宫人都忍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第8章 那心上人,便是靳久夜罢。
贺珏到底不似昨夜饮了酒,心里存了几分理智,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只道:“今日早朝已然迟了,朕还要上朝,太妃请回。”
言罢便转身回暖阁,坐到椅子上,由着宫人替他束发戴冠。
方才太妃的话还响在耳侧,“他这样的,本就不该有好下场……”
贺珏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些人都是这般看待靳久夜的么?
人前恭敬叫一声影卫大人,心底里却藏着这般龌蹉心思,他杀人如麻,手上沾的人命,哪一条不是为了他贺珏?
他身上的伤纵横交错,一层叠了一层,哪一道不是为了他贺珏?若没了靳久夜,他贺珏早二十年就死了。
旁人道他是个贤明君主,是个心善宽厚的主子,却不知道正是有人替他在黑暗中潜行厮杀,才换得这般光风霁月。
他自有万般对不起靳久夜的地方,靳久夜却从未辜负过他。
贺珏长叹一声,有兄如此,夫复何求?
“陛下……”太妃撵了进来,全然不顾往日仪态,见到贺珏的背影,才沉了沉声,端出一副慈母心肠,“珏哥儿,听哀家一言吧,哀家是为你好。”
贺珏握紧了拳头,背对着太妃,并未回头。
太妃继续道:“哀家知道你对靳久夜的感情不一般,这大半年朝野动荡,想来也是因为他。可你若真心喜欢他,便册他为普通妃嫔也就罢了,越低调自然是越好的,若给他高位,岂不是置他于众矢之的?珏哥儿,男子入宫可谓是史无前例,旁人会如何说,你心里不在意,可他心里难道不会有些许失落?”
“他跟在你身边二十余年,劳苦功高,多少次以命相搏。可若因此得了后位,旁人恐怕只觉得他是以色侍人狐媚惑主,谁还会记得他是你最忠诚的下属最得力的臣子?”太妃能在宫里屹立几十年不倒,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这番话,自然也说到了贺珏的心坎上。
贺珏本就对靳久夜心怀愧疚,经此一言也软了脾气,觉出几分不妥来。
若非不妥,昨夜靳久夜也不会主动劝他了,毕竟以靳久夜的性子,哪怕自己让他去送死,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的。
“以太妃之见,朕该如何考虑?”宫人们替贺珏正好王冠,贺珏站起身,问道。
太妃心里一喜,面上却按捺住,“陛下便将那道旨意从中书舍撤回,只消说酒醉失言,自然能堵了群臣的嘴。再然后,令靳久夜参加秋选,按正常流程册个低位妃嫔,如此也全了陛下与他的心意。”
贺珏微微摇头,一言不发地往外头走。
早朝的时辰已然迟了许久,宿醉的头疼也隐隐作祟。
太妃跟了上去,“哀家做了醒酒汤,陛下可要饮下再去?”
贺珏扫了一眼太妃,“多谢太妃,不必。”
太妃并不失望,跟着贺珏出了暖阁,再一路行至勤政殿正殿,在大门前,贺珏站定了。
“太妃,你不必跟着朕。”贺珏道。
太妃讪讪地扯出一张笑脸,得不到贺珏的答案,她如何能心安?若让那个杀人如麻的影卫入主中宫,那钟家还有何余地在后宫立足?
“珏哥儿……”在贺珏踏门而出之际,太妃问,“你说的那心上人,便是靳久夜罢?”
贺珏顿了顿,某个名字在唇齿之间转换无数次,最终压在了心底,从此再也不必翻出来。
“正是。”
“那……”太妃急问,被贺珏打断,“如太妃所言,朕暂时不会册靳久夜为后,但朕既下定决心让他入宫,自然也不必再选旁人,秋选就此取消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贺珏往太极殿走去,随行的宫人跟不上,只得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