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升沉+番外(61)
年却升失声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姜冬沉连连摇头:“没事,你别动。你这个动作,我别扭。”
年却升更加好笑地盯着他:“怎么别扭?”
姜冬沉咬咬唇:“就是有点痒,我说不上来,但是奇怪……你别再动那就是了。”
年却升还要上来,姜冬沉如临大敌,将木勺一把塞在年却升手里,转身溜到灶台前:“你……你去舀饭,别跟着我。”
年却升接过木勺,边舀饭边意味深长道:“好啊你,哥哥,我不就摸摸你的腰,你就这样躲我。”
姜冬沉一时语塞,拿了一个糖糕塞到他嘴里:“行了,舀完饭去烧水,我这儿不用你帮忙。”
年却升又道:“你腰行不行,不行晚上我帮你捂捂。”
“你有完没完。”姜冬沉气的跺脚,“怎么吃着糖糕都堵不住你的嘴!”
年却升十分委屈,哦了一声:“不就算了,我怕你冷。”
“那怎么行。”姜冬沉见年却升真在委屈,又舍不得了,“手一直放在一处手腕会酸,我们两个人,不能全都不方便。”
最终还是年却升突发奇想,出去找了一堆软绵绵的树叶稻草,其上铺一个厚实被子,摆在床边,勉强当床,至于枕头,就是他本人了。
夜半,年却清忽地一偏头,随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昏迷的太久,有些眼花,只能朦胧辨出一道斜入朱户的月光。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轻轻翻了翻手,发现自己也并未被铁索一类的物件铐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开始打量屋顶,嗅着这房间里十分陌生,又隐隐有些熟悉的气息。继而望见他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字的内容看不太清,只能辨出是工整的楷体。他正心存疑惑,忽然听见屋内有除他之外的人翻身发出的响动,心中霍然一惊。
年却清心中登时警觉起来,却不知那人是谁,侧着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一条被子。四肢无力,因此起了才不过半,刚望见下面有一对相拥身影,就重重摔了回去。
年却升和姜冬沉被这一声惊醒,年却升坐起身来,问道:“醒了?”
姜冬沉去点灯,年却升伸手探探年却清额头:“还行,不烧。”
年却清背后的伤被那一下撞得生疼,紧皱着眉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眼,像不认识年却升一样怔怔道:“兄长?”
他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又看见了递来一杯温水神色淡然的姜冬沉,疑惑道:“这……是哪?”
“是哪?当然是我家。”年却升接过茶杯,搁在床头道:“你嗓子哑成什么玩意儿,起来喝水。”
年却升扶了他一把,好让他缓缓坐起身来,姜冬沉十分体贴地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两个人一句言语交流也没有,却莫名默契得旖旎,年却清看了一眼,迟疑道:“你才离开了几个月……现在还是过得有模有样的,我是怎么到这儿的?”
年却升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道:“你从天上掉下来,不巧被我接住了。”
姜冬沉由衷地觉得他这个就表面会装的大尾巴狼有点欠揍,当即拆穿道:“又胡说八道。”
年却升哼了一声,向年却清道:“你不是去围猎?怎么弄了一身伤回来,他们为难你了?”
年却升无言片刻,低下头去,嘴硬道:“我这不没死,没事,出了点意外。”
“没死,是,要不是你掉在我这儿了,现在尸体早被蚂蚁啃干净了。”
年却清沉默须臾,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我昏迷了几日。”
“五日。”说完又道,“现在是第六日了。”
“……父亲可否找过我?”
“我怎么知道。”
年却清看了看坐在年却升身边隐隐有些倦意的姜冬沉,有些内疚道:“我现在是不是挺打扰你们的?”
“你知道就好。”年却升毫不客气。
“过两日……我回去。”
“回什么回去,你这一身伤,走的了几步?”气急败坏完,年却升又道,“尉迟宿呢,过几日我想办法让他来接你。”
年却清端着杯子的手陡然一晃,良久,他仿佛深通恶绝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提他。”
闻言,年却升转头望向他的眼:“怎么了?”
年却清别过头去,一只手死死抓着被角:“别提他,他不是尉迟宿。”
年却升与姜冬沉对视一眼,年却升比划了一下那颗寻灵珠,姜冬沉会意,年却升道:“什么叫那不是尉迟宿?”
年却清攥着被角,仿佛很不愿承认地:“他姓白。”
围猎开启那日,年却清同尉迟宿一起入了深山。风声猎猎,偶尔听到一两声野兽的啸叫,年却清大约知道这会是一个鸿门宴,心中却依然不慌不忙,还对尉迟宿道:“阿宿,你看那个花儿开得挺好看的。”
倒不是他心大,而是从小被惯坏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他只知这里危险,但这危险是什么概念,他就不得而知了。
尉迟宿始终小心又谨慎,穿过一片矮树林时,一处木丛树叶簌簌响了起来,尉迟宿驻足片刻,那里面扑扑飞出两只乌黑的雏鸦。
尉迟宿心想,不详。
年却清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尉迟宿忽然朝那矮木丛掷了什么东西,擦的一声,只见一道细细的白影划过,削平了矮木丛的一层薄顶。
“那是什么?”年却清问道。
尉迟宿仍旧盯着那处矮木丛:“围棋。”
可年却清觉得有些不像,那似乎比围棋更锋利了一点。转念一想,年家记载的有关围棋术已经是多年前的旧版,可能是围棋术近些年大有长进,只不过年家不知。偷技总不敌原创,便没再多想,跟着尉迟宿走了。
年却清并不知自己要去向何处,尉迟宿叫他跟好,他便跟了。逐渐深入不毛之地,周遭凄凉萧瑟无比,可尉迟宿没有要停的意思。年却清看着四周枝干狰狞的怪木,又回头望了一眼走过的深草丛,迟疑问道:“阿宿,你确定我们真的没有……”
年却清突然噤声,因为他再回过头的时候,尉迟宿已经不见了。
年却清顿时心中一阵剧烈的战栗,心中狂跳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转身向回跑了起来,可跑了不过十步,却悚然发现,前路已与来时不一样了。
年却清转过身,不知何时,他已被那张牙舞爪的怪木包围。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样东西,速度奇快如离弦之箭,年却清本可以避开,却愣是伸手把它接住了。顿时一阵刺痛从手心传来,鲜血滴滴答答地涌出,年却清一皱眉,张开手看,那竟是一枚飞镖。
年却清心中猛然一震。
这飞镖飞来的招式,角度,以及带来的白影利光,都不与尉迟宿方才在矮木丛扔出的那一记‘围棋’偏差分毫。
年却清顿觉身如置于冰窖,他无法确定这个在年家与他相伴七年,温暖时光如同淡淡流水一般的尉迟宿,是不是真的要害他。他将那飞镖攥在手里,迟疑道:“阿宿?”
无人回应,从背后又倏地飞来四记围棋,嗒嗒嗒嗒地钉在后背,正中穴位,年却清无法动弹,心中又惊又怒,却更加声嘶力竭地喊道:“尉迟宿!滚出来!”
这时身后刺来一剑,正穿入他的右肩,年却清毫无防备,被这一剑刺的向前一倾,喉中涌起一阵血腥之气,勉强道:“你……是不是尉迟宿……”
有个声音在身后阴险地笑了起来,并不是尉迟宿的声音。年却清一口气还未松到底,闻他言又是心中一惊,只因那人道:“我不是尉迟宿,但他在这儿看着呢,而且,不会来救你。”
年却清似是想要转头,却无能为力,一字一句冷声道:“何人。”
身后之人未答,另一声又起:“行了,别跟他废话了,办正事,动手。”
年却清心中一惊,尚未开口讲话,竟被人拿布封了口,那人又道:“来人,弄晕他。”
年却清登时被人反束住双手,有两人从背后扭住他的双臂,猛的将他撞在树上,年却清当即双目一黑,瘫下身去。后面的人始终没有露面,只听一人道:“怎么就这点本事,这就不行了?”
另一人道:“不行才好,省事。”
年却清从未受过这样的伤,但并不是受不住,疼固然疼,他简直觉得浑身都要被这一下撞地七零八落,额角血热血热地钝痛。然而他神智十分清醒,事已至此,他自知逃不过此劫,无从反抗,那便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