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依旧盯着沈明煜,顾云看到他的视线,连忙道:“他说要找大夫”。
徐意上下打量沈明煜:“我还要去收药”。
言毕,他转身欲走。
顾云明白徐意的意思,连忙拉住沈明煜衣袖,见他依旧一脸茫然,直言:“我阿爸是要你先买药”。
还没见过患者就先付药钱?
沈明煜懵住片刻,明白过来徐意是先要诊金,估计看他穿的破烂怕没钱付给自己。
李溶溶洞里家徒四壁,堆的全是番薯,沈明煜往身上摸:“需要多少”。
徐意哼了一声:“那要看是让我治一半留一半,还是药到病除”。
沈明煜噎住,如今世道,世态炎凉,救死扶伤的大夫却用本事去典当兑换东西了。
沈明煜把怀中东西掏出来:“这把长命锁乃纯金打造,于我珍贵无比,今日出门匆忙,拿它当作抵押,日后我一定重金赎回”,他皱着眉头把长命锁塞到顾云手里,轻声又道:“拜托了”。
顾云看着掌心金灿灿的长命锁,上面印花刻字精雕细琢,不像是粗制乱造,于是点点头道:“好!”
“阿爸,病人要紧,我回去背草药,您先跟着这位公子去。”
徐意对沈明煜不把金锁直接给自己的行为很不解,但还是比较满意这把锁,于是跟上沈明煜。
沈明煜见徐意跟着自己,朝顾云道:“这个地方,左转直走,那里就一个洞,你看得到”。
“好,我知道了”,顾云答完,利索转身往回跑。
其实,祈灵岛上看大夫都是要先给赏头,银钱或者东西让大夫满意,他们才会出诊。
“公子不像是这块儿的”,徐意跟着沈明煜,打量周围,都是住的找不到依靠的独户,也没几家。
沈明玉张口随意道:“探亲”。
徐意很执着:“家住在哪儿?”
祈灵岛很大,沿着海岸延绵百里,有些地方就是他做大夫也没有去过。
“靠右边”,沈明玉沉住气,见住处快到了,松口气道:“大夫,就这儿”。
徐意抬头看着洞门,是李家坳那边没嫁出去迁过来的李溶溶。
“我姓徐”,徐意说完,弯腰进洞。
皮相长的好,让人也生不了久气。
徐意进来时,床上李溶溶脸色已经泛紫,张嘴不知在说什么胡话。
他掀开李溶溶的眼睑,指腹一片滚烫,李溶溶眼珠子烧的布满血丝。徐意转身责备站在后边的沈明煜:“都快烧死了,也不知道去地窖凿冰给他降降温”。
徐意自己也有孩子,李溶溶和顾云一般大,这探亲的亲戚看着也不会照顾人,男人,果然皮相不中用。
“冰窖?沈明煜初来乍到怎么会知道,还是低头伏小:“请问徐大夫,冰窖在何处?”
“你连.......”,徐意话没说完,反应过来,李溶溶不是顾家村的人,估计也没给村长交好处,才住到这么偏的地方来,村里的冰窖自然用不得。
这爹该有多狠心,把自己孩子赶到离李家坳这么远的地方来。
“算了,刚刚岔路口右转,有口井,你去打盆凉水来”。
“好”,沈明煜端起洞口的桶疾步转身。
☆、照料
徐意坐下来,掀开李溶溶身上盖着的薄被,粗看并无流血和伤痕,排除外伤感染,李溶溶唇色倒像是中毒。
他转身在洞内转一圈,发现搁在桌子上的碗,碗底还剩一些黑乎乎的药汁。
徐意端起碗嗅,是柴草。
柴草多生长在湿润的草坝中。
他站到床边,摸着李溶溶浑身滚烫,着急地看向洞门口,依然没动静。
沈明煜这厮,中看不中用,是游到海中央去打水了么。
徐意干脆两下子把李溶溶腿脚和袖子衣服扒的干干净净。
从头到尾仔细扫看,果然在李溶溶手掌心发现两个细小的牙孔。
“阿爸”,是顾云进来了。
徐意立马把被子给李溶溶盖上,转身吩咐:“七叶一枝花,万年青,八角莲各二钱,煎服”。
“好”,顾云连声答应:“阿爸,刚刚那人呢?”
徐意哼一声:“让他去井边打水,这个少爷现在还没回来”。
“那我先去煎药”,顾云不敢顶嘴,悄悄出洞煎了药,去寻沈明煜。
沈明煜找到井,却在山坳中灌进来的风中嗅到一丝腥咸味。
他顺着爬上山坡,却见一汪无边无际,碧蓝的海。
如此空旷,如此绝望。
那夜依稀听着水声,却漂到这小岛上来了。
爹信里的罗蜃岛究竟在何处,离这里会不会很近。
沈明煜望着一眼见不到底的海,水面上除了捕食的禽类,不见人烟。他坐到一堆干草上,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信心。
找到罗蜃岛,平安回到御国的希望在一阵阵刮的脸生疼的海风中消散殆尽。
羊皮袋里的路引文书名字写的是沈岚辉。
李玲兰母家没有儿子,无法继承家业,所以沈岚辉当初上报户书阁时,挂的是李家的姓。
他又站起来,双眼眺望空旷的海面,爹是装错了么。
“公子!公子!”顾云爬上山坡,看着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喊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沈明煜回过神来,走下山坡,脚步有些虚浮:“来打水”。
“哦”,顾云松口气:“阿爸见你这么久没回去,让我来看看”。
沈明煜找到井边,虽然没在井里打过水,好在平日爱好机巧玩物,来回试两次就把水打起来,他提着水桶往回走::“回吧”。
“嗯”,顾云乖巧的跟在身后,盯着沈明煜背影:“你是李溶溶的什么人呀?”
“表哥”,沈明煜淡淡道。
“这样啊”,顾云偷偷笑一声:“你们长的一点也不像”。
沈明煜不作回答,提着木桶,在洞门口撤下李溶溶晒在木绳上的帕子,然后进洞。
“你是去外边求神仙救他了吗”,徐意凝眉,越发看不惯沈明煜,做事拖拖拉拉:“再晚些,他直接就可以原地火化了”。
沈明煜心理空落落的,也不回话,直接把布入冰凉的井水里,自己也跟着清醒几分。
“我去看看药”,徐意又哼一声,转身出洞。
沈明煜形神恍惚,一把掀开李溶溶身上的被子,看到李溶溶光秃秃还没来得及被徐意扯下衣服来的四肢愣了一下,不过随即恢复正常,该擦哪儿还是擦哪儿。
也许是冰的很舒服,李溶溶轻微哼出声,腿肚子不自觉跟着沈明手上的帕子撵。沈明煜跟着一一擦过李溶溶身体其它地方,落到他左肩上的印记,有些好奇,像是烙印,又像胎记。
沈明煜把帕子敷上去微微用力,看能不能擦淡些。
肩上红记对柔身儿来说很敏感,很娇嫩。饶是烧的迷乱,李溶溶半虚开眼,看着沈明煜,满眼迷瞪,须臾又陷入昏睡。
“你!”身后传来徐意暴怒的声音:“你怎么能........,谁叫你掀开被子擦他身上了!”
沈明煜回头,盯着徐意一张怒气冲冲的脸,觉得莫名,都是男子还怕吃亏不成。
“我是他表哥”,他耐着性子编谎,现在没有心情和任何人争论任何事。
“你先出去!”徐意一把按住想要进来的顾云:“把灶上的药端进来”
沈明煜默默把被子给李溶溶盖好,看着徐意:“徐大夫,他到底是怎么了,现在脱离危险没”。
“中了蛇毒”,徐意接过顾云端来的药,平息几口气道:“万幸不是要命的毒蛇”。
他把药碗递给沈明煜:“喂药。三日内需卧床休养,不宜下床“劳累”,药一日三次万万断不得”。
徐意着重“劳累”二字,对沈明煜方才打水擦身很不满。
到底是对李溶溶有些许同情的,特别是自己的顾云也是这般年纪。但仅限于此,药钱一分也不能少。
“我来吧”,顾云看沈明煜有些迟疑,想要接过药碗。
“你来什么来!照顾自家弟弟不应当么”,徐意瞪一眼顾云:“难倒你顿顿过来喂药?”
沈明煜接过药碗,炮制之前的方法,捏开李溶溶嘴角,碗边就凑过去。
徐意看着顺流而下的药汁,有些心疼顾云熬的这碗浓缩汤药,便道:“你要呛死他好继承这个洞啊”。
.........明明早上还能喝进去的!沈明煜看着顺流而下的药汁,对此十分不解。